過了一會兒,那人終於活躍地掙紮起來了。有一條很大的簫子蛇在他的手裏給抓著,翻出了白色的肚皮,一條長長的尾巴在半空裏卷旋著。

經過了這件事,馬可勃依著成年人的行徑結識了那怪異的家夥,就是那個幸而讓他救活了起來的捉蛇人。

不久,那捉蛇人卻又讓一條最毒的毒蛇咬死了。

馬可勃,於是,重又退下來從成年人變成了小孩子,到一個村莊裏去給人家牧馬。

但是馬可勃始終得不到一個安息的地方,主人沒有留給他一點兒的情麵,因為他突然變成了冒冒失失的樣子,在馬尾上點著了火,把馬尾燒掉了。

當他做了理發匠的時候,他還是覺得自己沒有一點兒的成就,因為他鄙視著理發這一行業,他用自己積下來的錢買了好些把鑿子和小刀,要去學習雕刻。

關於雕刻他聽過了一個故事。

這故事的好處,在於說這故事的人不在了,不曉得是從誰人的嘴裏傳下來的。他希望這故事能夠在世上絕了跡,那麼,他將變成了這故事裏的人物,希望著這故事的再演。

馬可勃於是遊蕩在他的神妙的幻覺中了。

但是,他天生著一副忠實的臉孔;他勤於做事,肯於受付托;從他的嘴裏最容易得到答應。

馬可勃在軍法處受審問的時候,他變得越發馴良了,像是聽從著理發店的師父師兄們雜亂的叫喚聲,一下子掃地、一下子拿刷子般的,那小小的腦袋忙碌地轉動著;站在檢察官的麵前裝著不曾聽見或者不曾覺察的傻頭傻腦的樣子,於是成了一件頂難的難事。

“這樣的嗎?那樣的嗎?還是……”

檢察官的發問像鋒利的劍尖一樣尾隨著他的口供,緊緊的追蹤著。

“是的!”馬可勃的心裏,有著一條長長的退路,這退路恐怕是和那雕刻的故事,也有點兒關係的,“……炸彈,什麼呀!唵,是的,這炸彈……是那個挑夫契米多裏,他從別處帶給我的,我知道這件事……”

從那一百幾十個囚徒群中,契米多裏,他被提到軍法處來了。

聽說這個人曾經拒捕,他的左手在和保衛隊掙紮的時候給砍斷了。他的妻曾經結識了一個牧師,在牧師那邊知道了一種止痛藥,那是所有的止痛藥中最能止痛的一種,契米多裏的創口一點兒也不要緊,有著這樣的藥在敷著。

他原本就長得強壯而且高大,兩條褲筒高高的卷在大腿上,一對巨粗的腳脛像彎彎的刀板一般,朝著相反的方向牢固地分站著。為著身上失了許多血,這下子他的神情變得有點兒憔悴了。

契米多裏是梅冷城裏的人,為梅冷和海隆兩地間的商號輸送貨物的一個挑夫。

從海隆到梅冷,沒有河流也沒有鐵道,隻有一條峻險的山路,要流轉彼此的貨物,挑夫,這就是獨一無二的交通利器。

契米多裏走在從梅冷出發的挑夫群中,和平常時候一樣,在正午以前到達了海隆。他們把貨物分送給許多商號,再又從許多商號中接受了向梅冷方麵輸去的貨物之後,依例是聚集在一間館子裏,解下了自己帶來的幹糧,沒有帶幹糧的便吩咐店夥做幾個黑麵團。

契米多裏有著別的任務。他連中飯也不在這裏吃了。這一天,一走進了海隆,便沒有看到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