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米多裏哪裏去了呢?
自己隻管照料著自己的人們恐怕不會這樣問。
這樣,契米多裏在一點兒也不受注意的時間裏做完了許多事。
現在,他是可以回去的了。
但是,他必須把時間拖延下來。譬如往常回來的時間是在下午一點,那末這一次就必須拖延到兩點,最好還是在兩點以後,這樣,在路上,他可以躲開了他的同伴們,避免許多無謂的阻梗,他們已經到了前麵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
一條小山溪,在那堅凝,峭厲的山穀裏苦苦地掙紮著,幸而打通了一條小小的門徑,冷冷朗朗,發出悠閑輕逸的笑聲。
從海隆到梅冷的山路,逶迤沿著那小山溪的岸畔走,小蛇兒似的,膽怯而又詭譎地,忽而,爬上了那掛著威嚇的麵孔的石堆,忽而,穿過那為長長的紅腳草所掩沒的小石橋。兩邊,高高的山峰,用著各種各樣可驚的姿勢,人對那小山溪所流過的地方俯瞰著,而且無寧說是尋覓著。
契米多裏挑著沉重的擔子,一步一步的喘著氣,在一處有著野槐的濃蔭的路旁歇息下來。他像一隻吃人的野獸,在未曾把人攫在手裏之前,卻反而躲避起來了,簡直有點兒怕見人。
但是這當兒,路上走過了一個戴著第一號大草帽,有點兒像大商號的出海一樣的人,接著是兩個抬著空轎子的轎夫……契米多裏傾斜著上身站立著,吐了一嘴口沫,變換腳脛的姿勢,這樣的動作都似乎給予了可疑的材料,而他所幹的事就要毫無隱匿的敗露了!
契米多裏的經過是良好的,過了一會,他爬上一株高樹去作一回了望,知道附近至少是半裏之內再也沒有一個過路人。契米多裏於是把兩條指頭夾著拿進嘴裏,用力的一吹,發出了哨子一樣的尖銳的聲音,接著,從那樹林裏爬出了一個人。這人是誰呢?契米多裏不認識,但是他所認識的不是人的麵孔,卻是一種共通的訊號。
契米多裏終於說出了,這是超過了一切的忍耐力的肉體的痛苦迫著他說的。他給倒吊在半空中,有三條夾著鉛線絞成的皮鞭子在他的給脫得赤條條的身上交替地抽打著。他暈了過去,又給用冷水噴醒來,另外,在那斷臂膊的傷口敷著的藥給扔掉了,換上了一包鹽,在醃著。
契米多裏怪聲地叫著。
“……炸……炸彈……是從那……那人(從樹林裏出來的那人)的手裏交給我的……”
契米多裏鼓著他那將近死去的活力說。
三
“馬可勃,”檢察官回轉頭,有條不紊地呼著那小孩子的名字,“契米多裏把炸彈運來了,放在你們的店子裏,等到那一夜,×軍在城外開槍的時候哪……喂,馬可勃,你害怕著什麼呢?你說吧!你就把那炸彈交給別人,不,那顯然是你自己動手擲,真的,你一定連炸彈一離手就立即爆發的事還是不大懂的,是這樣的嗎?”
但是馬可勃搖蕩著他的小小的腦袋。
“不是的,”他辯白著,“有一個人,他來得慢了一點,手裏拿著一張紙條子,上麵有著×軍的首領的簽名,從我的手裏,他把那炸彈取去了!什麼?喔,這個人的名字是記得的,他叫作克林堡……”
這樣,事態就突然的轉變嚴重了。
檢察官雙手放在台麵上,互相地盤弄著指頭,對於馬可勃的話裝作不曾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