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千山暮雪故雲低(1 / 3)

寧壽宮。

宮燈錦簇,亮如白晝,醉裏笙歌,舞姬嫋繞。

齊國宮規嚴謹,即便是宗親男子非重大節慶日不得與宮妃同席,今日是太皇太後設宴,當然不必如此拘禮。家宴上宣帝高肅秋位於正北首席,太皇太後位居其右與高肅秋並席。高肅秋右手一側是,齊國皇室宗親,依次坐下的是寧、瑞、慶三位親王。太皇太後左手一側,是朝中位權臣按官階高低劃分,其中也包括寧清穎的父親寧旻。

高青陽夫婦今日是主角,可坐在高肅秋右手第一席。隻是高青陽堅持依長幼之序由五王爺寧親王高雲卿王和王妃坐第一席。他與陳思雪同坐在六王爺瑞親王高穆白的右側。

朱綺雨已被皇上冊封為麗妃,她為高肅秋斟酒之時,亦時時看向被封為側妃的陳思雪,如今她坐在高青陽身旁也算有依有靠。朱綺雨亦是暗自為她歡喜,兩人對望之時,亦有舉杯共飲,以示安康。

□□添香,談笑風流。

不過主角依舊是主角,坐哪兒都是獨領風采,慶親王身後宮女簇擁,不斷給他添酒,對麵席上的一眾文臣武將亦紛紛舉杯連連道賀。

高青陽側目柔聲對陳思雪道:“這是一個熟識齊國皇親大臣的好機會,慢慢看,好好記。”

陳思雪輕輕,“嗯”了一聲,心裏默默道:“這樣的機會確實難得。”陳思雪拿了果盤中一枚黃橙橙的橘子,指尖輕拈,一粒晶瑩的果汁瑩瑩滲出。

高肅秋那日在禦花園中已經見過麵了。

陳思雪靜靜端詳著高肅秋坐下第一列寧親王高雲卿,先皇文襄皇帝一共誕有七子。文宗皇帝在位時並未冊封太子,而是將七位皇子分別冊封為禮,福,端,榮,寧,瑞,慶,七位親王。而今寧壽宮龍椅上的高肅秋便是大皇子禮親王高伯延的獨子,聽說禮親王在世時廉正愛民,民間口碑極佳,然而不幸的是他於先帝前一步駕鶴西去,長幼有序,子承父業,高肅秋以太孫的身份繼承大統。高肅秋繼位後不久,二王爺福親王因病相繼去世,三王爺端親王高世均出征突厥,四王爺高世琪駐兵建康,五王爺寧親王高雲卿和六王爺高穆白長居建鄴參議國事。

而慶親王高青陽……

陳思雪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腦海中想起了管家絮叨,“說起我家王爺,王妃就不得不記下我家王爺的身世了。文襄皇帝也就是先帝爺了,先帝五十大壽慶典的那天納梁國公主為皇貴妃,一國公主,身世何其顯赫,而我家王爺便是皇貴妃唯一的子嗣。”

陳思雪點了點頭,“繼承了兩國皇室宗親血脈,看來王爺從出生那一刻起,身份就注定昭而顯之。”

管家又道:“王妃說的沒錯,就從這封號中也能看出先帝對王爺的疼愛!”

陳思雪喃喃道:“豐功偉業普天同慶。慶這個字的自然是寓意極深遠的。”陳思雪眼色忽然一深,恍然想到了什麼,“先帝五十歲才娶梁國公主,難怪……難怪王爺比皇上小那麼多歲。既然先帝爺那麼喜歡慶親王,何不立他為太子?”

“哎……誰說不是的呢。”管家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語氣地惋惜仿佛悠長千年,“皇貴妃離開的太早了。”

寧壽宮燭光搖曳,往事沉浮如海。

管家的那聲歎息一直縈繞在陳思雪腦海中,是什麼讓他如此扼腕歎息。有如此尊貴的身份,又如此得先皇寵愛,何況高青陽曾是統領三軍的左將軍軍功顯著,古往今來的皇子隻消這三者中得其一便有做太子的資格了。再者,怎麼看高青陽也不像個願意向別人屈膝的男人,陳思雪想著想著不禁以手支顎,心底長歎,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一身芙蓉色的宮裝,刺金縷花的裙擺上繡著長蝶,外套的海棠紅琵琶襟坎肩鑲嵌著光澤的珍珠,此時的模樣像極一隻安靜棲息在海棠花上的蝴蝶。

高青陽不知不覺目光停在了她身上,他忽然覺得這樣的陳思雪很美,可是他眼角卻瞟見陳思雪露出來的那半截雪白的手臂,一點朱砂,刺入眼底,隻是一點,迅速蔓延成大片的紅。

“王爺!”陳思雪不知為何高青陽突然抓住她的手臂。

她一個不穩差點跌進了他的懷裏。

高青陽的眼中釋放出來情緒,陳思雪一時無法看懂,但那種鋒芒,竟有種想後躲的衝動。“你要是再把這個守宮砂露出來,我今晚就讓它徹底消失!”

宮女們正捧著各色瓜果,對麵席上的文臣武將略有醉酒之意,正為眼前新鮮色澤晶瑩的鮮果吸引。

首席的高肅秋側首和太皇太後說著話,沒有注意其他。

上席的高雲卿端著杯酒,為舞姬的曼妙所吸引,連連讚歎,“這舞跳得不錯。”

隻有位於左席的高穆白展開折扇瑩然一笑,不知聽到沒有。

陳思雪紅透了的雙頰扭過頭,高青陽霸道的目光仍不放過她,一絲委屈漫過心頭,陳思雪頭偏得更遠,手上拿了個橘子憤怒地剝著橘子皮,“用得著這麼生氣嗎?”

高青陽望著陳思雪露出的一段修長秀頸,微微眯了眯眸子,“你說什麼?”

陳思雪繼續不理,掰了一瓣橘子含在嘴裏,然而很快就蹙起了秀眉。

高青陽仍不肯放過,語氣又冷了一層“我在和你說話呢。”

“這個喂你吃。”陳思雪忽然轉身將手中剩下的橘子掰了一瓣喂給高青陽,果不其然高青陽英挺的眉立刻深深蹙起。

“酸吧~~~~”陳思雪得逞的笑意這樣肆無忌憚地蕩漾唇邊,她纖細的手捂上高青陽的嘴,不滿道:“不許吐,這可是我喂的!”

高青陽滾動喉結,無奈地吞下這瓣橘子。他們距離隔得很近,旁人聽不見他們說什麼,然後這親昵的舉動,已足夠招惹各種五顏六色的目光。

高肅秋亦含笑道:“朕就說他們會和得來。”

“官場熱鬧,書齋寂寥,昨日裏慶親王來往皇宮的次數比這四年裏加起來還要多。”聲音是坐在高青陽右側那兒清冷傳來,高穆白峨冠博帶著一深鬆柏綠的長袍那樣衝和淡雅的顏色,不似高青陽那般撕風裂霧,光芒耀眼,卻是別樣的清舉寧和,他執杯看向高青陽,輕輕笑道:“我的好七弟,你終於相通了要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