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個情婦的日記(1)(2 / 3)

命運真會播弄人,偏偏仲謙又出去了。我坐在他的辦公處整整等了三個鍾頭,他始終沒有來,我隻好喪氣的回家了。我打算寫一首愛情的歌讚頌他,想了一個下半天隻有兩句:“為了愛,我的靈魂永遠成為你的罪囚;服帖的,幽靜的跪在你的麵前!”

我往屈子裏抽出一小張淺紅色的信箋,把這兩句話寫在上麵,同時把一卷人家寄給仲謙的報紙,收在一起,預備明天早晨送給他去,一切布置妥貼了。我靜靜的倒在床上,這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小小的房間裏已充滿了黑暗,但我不願擰亮電燈,隻閉著眼,悄悄的在織起那美麗的幻夢:恍惚間仲謙已站在我的麵前,我連忙起來,握緊他的手,“呀,仲謙!”我用力的撲了前去,忽然我的臂部感到痛疼,連忙定神,原來是一個夢!屋子裏除了黑暗一無所有。難道仲謙是躲在這暗影裏嗎?有了這一念,我不能不跳起來開亮了電燈,一陣強烈的光,把所有的幻夢打破了。隻見一間擺著一些簡陋的家具的小屋子冷清、寒傖的環境,包圍著一個懷人的少女。唉,真無聊呀!

九月八日我已經把那張紙條送給了仲謙。不曉得他看了有什麼感想?我希望他回我一封信。因此我一整天都不曾出去。我怕送信來時,沒有人接收。但是一直等到傍晚,還是一無消息。這多麼使我心焦!……我正披上大衣,預備到他住處去找他,忽然聽見有人在敲我的房門。

“哪一個?請進來!”我高聲應著。果然眼看門打開了,原來是友愚,一個中年的男子,是我們黨的同誌。我不知道他來幹什麼,想來總是關於黨工作的交涉吧?我拖了一把椅子請他坐下,他從懷裏掏出一個香煙來,一麵拿香煙,一麵說道:“你這兩天精神似乎不很好罷!”

“沒有什麼呀!”我有些臉紅了,因為他同仲謙是好朋友,莫非他已知道我的秘密嗎?我向他臉上一望時,更使我不安,他滿臉躊躇的神色弄得我的心禁不住怦怦的跳動。

“你有什麼事情嗎?”我到底忍不住向他問了。

“不錯,是有一點事情,不過我要預先聲明,我對於你的為人一切都很諒解,我今天要來和你談談,也正因為我是諒解你才敢來;所以,一切的話都是很真誠的,也希望你不要拿我當外人。大家從長計議!”

他的這一套話,更使我不知所措了,我覺得我的喉嚨有些發哽,我的聲音有些發顫。我僅僅低低的應了一聲:“是!”

友愚燃著煙,又沉吟了半晌才說道:“今天我看見仲謙,他心裏很感激你對他的情意。不過呢,他家裏已經有太太,而且他們夫婦間的感情也很好。同時他又是我們黨的領袖,當然他不願意如一般人一樣實行那變形的一妻一妾製。這不但是對你不起,也對於他的夫人不起。

所以他的意思希望你另外找一個誌同道合的愛人。”

“當然,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不過我在這世界始終隻愛他一個人。我並不希望他和太太離婚,也不希望他和我結婚。命運老早是這樣排定了,難道我還不明白嗎?但是,友愚,你要諒解我,也許這是孽緣。我自從見了他以後,我就是熱烈的敬他愛他,到現在我自己已經把自己織在情網裏。除非我離開這個世界,我是無法擺脫的。”

我這樣真誠的說出了我的心,友愚似乎是未曾料到,他張著驚奇的眼望著我,停了很久他才沉著的說道:“自然人是有感情的動物,有時要被感情的權威所壓服,也是很自然的。不過同時人也是有理智的動物,我總希望你能用冷靜的理智,壓下那熱烈的感情,因為你也是很有識的女子,自然很明白事理……”

友愚的話,難道我不曉得是極冠冕堂皇嗎?我當時說不出什麼來,當他走後我便伏在床上痛哭了。唉,從今天起,我要由感情的囚牢裏解放我自己。

九月十五日算了,我在這世界上真受夠了蹂躪:幾天以來,我似乎被人從高山巔推到深淵裏去,那裏自有同伴,沒有希望,沒有生命,我要這軀殼何用?

不知什麼時候,我是被幾個朋友,從街心把我扶了回來,難道我真受了傷嗎?我抬起兩隻手看過,沒有一點傷的痕跡。兩隻腿,前胸後背頭臉我都細細檢察過。總而言之,全身肉還是一樣的好,那末我怎麼會睡在街心呢?……我想了很久似乎有點記得了,當我從仲謙的辦公室出來時,我心裏忽然一陣發迷,大約就是那樣躺下了吧?我想到這裏,抬眼看見坐在我麵前的瑞玲,她皺緊著眉頭,露出非常不安的神色望著我:“美娟,現在清醒了吧!唉,怎麼會弄到這地步!”我握住瑞玲的手,眼裏禁不住滴下淚來,我哽咽著說:“玲姊,我剛才怎麼會睡在街心的嗬!我自己一點都不清楚,不知我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