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縣試(1 / 2)

秋風蕭瑟又是稻熟時節,空中殘陽還剩一彎火紅光暈,大地上已起了一層蒙蒙寒霧。縷縷炊煙自河邊一座縣城升起,在殘陽下如雲霞翻滾。城外鳥鳴啾啾,雞鴨唱和,其中夾雜幾聲犬吠,靜逸而祥和。

這裏是燕國靖州的武陽縣,此時城外霧中駛出一列車隊,車上裝滿了糧食,拉車的騾馬顯然趕了不短的路程,早已露出疲態。趕車的都是彪形大漢,此時看見縣城,紛紛鬆了口氣。

這幾十車糧食便是武陽縣今年的田賦,一旁十二名緇衣捕快仍然手扶佩刀,絲毫不敢鬆懈。走在最前麵的是個十一二歲穿短褐的清秀少年,身量雖還單薄,衣著也極普通,步履卻十分穩健,既不顯絲毫疲累,也沒露出半點怯意。

少年眼見城門在望,欣然招呼:“幾位哥哥辛苦了,一會去衙門交了差事,我請哥哥們去五味齋喝酒!”語聲清脆,卻是大人口氣,不免有幾分滑稽。

眾人卻沒有笑,隻是聽有酒喝,紛紛附和:“雲小師爺說哪裏話,份內之事,多出點力氣是應該的!”“都是為朝廷辦事,說辛苦就見外了!”“是啊,要不是小雲哥才智過人震住了那些鄉紳老爺,今年的田賦隻怕還收不齊,更別說去喝酒了!”……

少年名叫雲逸,父親雲霄正是本縣的錢糧師爺。自古“鐵打的師爺流水的官”,縣太爺要想完成朝廷賦稅,就要籠絡好以錢糧師爺為首的胥吏階層,因此雲霄父子也算是武陽縣的一號人物。

天黑之前,少年帶著車隊來到糧倉,知縣老爺林天南親自監督入庫,雲逸則按照父親的囑咐封了一疊銀票去給林夫人請安。這是官場慣例,既不能多給,也不能少給,更不能不給。給多了會給下一任縣太爺留下口實,給少了會得罪這一任縣太爺。具體數目,也隻有錢糧師爺知道。

從縣衙正房出來時天色已暗,雲逸正準備回去,忽覺斜刺裏一股勁風襲來,不及多想反手一掌揮出,同時足尖輕點地麵退開。接著雙掌相擊發出“啪”地一聲脆響,雲逸手心微麻,收掌隻見一道粉紅倩影落在廊下,趕緊拱手見禮:“小姐,有何指教。”

少女眉目清麗,正是林知縣的女兒林菲煙,瞪著雲逸氣鼓鼓地問:“小雲子,你今天為什麼沒去武館。”

麵對這位大小姐,雲逸立刻收斂氣息實話實說:“我今天代我爹收賬去了,這才回來。”

“哼!”林菲煙頗為不屑:“你就知道亂跑,專心習武搏個功名才是正經。我爹讓我參加今年的秋闈,你呢?”

燕國北臨妖獸山脈,旁有惡鄰,所以以武立國,也以武治國,習武戍邊是大多數人進入上流社會的通道。以雲逸的年紀,勉強可以參加今年的縣試,如果通過,就是燕國的一名武生。

縣試是武舉的第一關,成績優異的年輕弟子一般會被一些知名武院收入門下,算是踏上了通天大道。雲逸不到十二歲,還沒想好是今年參加縣試還是好好準備一年再下場,隻好含糊回答:“這個還要父親拿主意,我先回去問問。”

一問一答之後兩人都沒話說,一時間有些尷尬,雲逸猶豫片刻作揖告辭:“那我先回去了。”

林菲煙年紀尚輕,還沒學會和熟人寒暄客套,一時無話便爽快地擺了擺手:“好吧,那你先回去吧。”

天已漆黑,街上燈火闌珊。糧食均已入庫,雲逸帶著一行捕快、車夫直奔縣城最大的酒樓“五味齋”。酒樓老板是個富態中年,看見一大群捕快進來嚇得一陣哆嗦:“幾位官爺,這是幹什麼!”

眾捕快心情頗好,哈哈大笑:“薑胖子,好酒好菜先端上來,今天就不抓你了!”

大堂裏燭燈初上,還沒有客人。雲逸上前見禮:“薑伯,我這可是照顧你生意啊。幾位哥哥在外奔波一天,就是想來你這裏吃點好酒好菜。”

薑老板由驚轉喜,扯起嗓門向後廚招呼:“小楠,還不給幾位官爺們上酒,上最好的女兒紅。”

話音未落,一個豆芽菜般瘦小的丫頭抱著一隻大酒壇子從門簾後竄出。那酒壇子少說有二十斤重,壓得她腳下歪歪斜斜,像個小不倒翁,十分滑稽。眾漢子看得哈哈大笑,雲逸忙上前接過酒壇笑問:“薑伯,你沒虐待小楠吧,瞧她身子虛的。”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薑老板羞得滿臉通紅瞪著小丫頭問:“誰讓你拿這隻大壇子的,不怕幾位官爺喝多了傷身嗎?”

雲逸知道他是怕這些人喝多了鬧場子還不給錢,當即從懷裏拿出幾錠銀子奉上:“薑伯,這頓飯我請,好酒好菜隻管上,不夠我再補。”小丫頭美目流盼,向他老爹吐了吐舌頭,一溜煙跑回了後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