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健果然是個厚道認真熱烈赤誠的小夥子。那天,我問他讀過什麼書,他說他受過的最好教育是母親對他一滴汗一粒飯的叮囑與嘮叨。我有些愣愣地看著他,心想憑這做我的特別助理一定行。天健就傻傻地望著我憨厚地笑,使勁地點頭。
天健是在一個綿綿陰雨過後的上午來我公司應聘的。他沒有學曆、職稱等方麵的大撂大撂的資料,我奇怪地問他我憑什麼聘你,他狡黠地笑笑,拍拍略顯厚實的肩說,憑這!不信,就試試。我從來沒見過也沒聽過這種應聘方法,便說衝著這新鮮勁我就錄用你看看。天健鎮定自若地說保證錯不了。沒曾想不久他就如蠶般破繭而出。
然後作為特別助理的天健每天跟著我聯係業務談生意,工作日益熟練的他表現得機靈機氣應對自如,幾筆眼看泡湯的業務因此有了根本轉機。
那晚夜色闌姍,剛談完一筆業務,我愜意地對天健說:走,喝酒去,慶祝一下我們的勝利。天健歡欣雀躍地答應了。
太陽雨啤酒屋,華燈放彩,紅燭添香,紅男綠女或飲或醉,或舞或歌。天健與我找了靠邊的座位坐下。
我倒了滿滿的兩杯啤酒,一杯給天健,一杯自己端起來。天健,謝謝你又為我爭取了一筆業務,來,幹杯!來,幹!天健也精神煥發。
不知過了多久,沉睡的我睜開眼一看,才知道躺在自己的公寓裏,天健也就在客廳沙發裏坐,眼裏有期待而焦急的光。
醒了?醒了!你送我回來的?對,老板,我該回去了!天健遊移不定的目光躲避著我的眼睛。
忽然一股莫名的情愫湧上了心頭,微微有些顫栗的我對站起身正欲出門的天健說,天健,今晚別回去了,好嗎?
天健猶豫了片刻,就留了下來。
一番熱烈的雲雨過後,漸漸平息的我撫著天健黝黑的略顯孩子氣的臉說,天健,後悔嗎?不,不悔,老板!天健臉上就泛起一陣紅暈。
從那以後,每晚天健都來我的公寓。他說他那淩亂不堪的宿舍裏沒有生氣沒有生命也沒有愛,隻有在我的公寓,他才感覺生命的河裏滾滾泛起的都是激風驟雨還有電閃雷鳴。我撲哧笑了,有這麼嚴重嗎?是的,一點不誇張!我知道天健是忒認真的人,果然他就似乎有些激動地說,你等著,等我有了和你一樣的公司,我就娶你!那好!我等著,我被他的真誠勁感染了,心底裏不由騰騰升起一股股熱浪。實在說,從他走進公司,我就感覺這個小夥子不一般,我似乎隱約覺得和他之間也許會有點故事。
天健心性很浪漫。不幾天就從一家工藝裝璜店精心選購了一張版畫回來,掛在客廳正對門的牆上。版畫上戴著草帽的一對男女正熱烈地擁吻,他們中間的一根金絲絨紅線格外搶人的眼。天健還用藍色筆在這一對男女身上分別寫下了我們的名字。我說你這不有意添亂嗎?誰知天健專注地盯著版畫不回頭,這樣好!要不點錯了鴛鴦譜咋辦?我就甩一拳到他肩上,說看把你樂的!
那段日子,我心情的天空陽光普照,絢麗得讓人心馳神搖。在這座城市的商界,許多人都稱我為女強人,但在天健濃烈愛情的包裹裏,我在感情上再也找不出半點女強人的影子。每當夜幕四合街燈閃爍,我就止不住地盼著天健來。
2.
不久後的一天夜裏,我做了個夢:相約一起登山的我和天健登上山頂看風景時,我忽然被重重地摔下萬丈低穀。我尖叫著從夢中驚醒,嚇得天健連聲問怎麼了怎麼了?天健,抱緊我,緊點,再緊點!我無力地癱在天健懷裏,弄得他一頭霧水手足無措。我隱約知道,擱在心裏的痛遲早要說出來,否則傷了自己不說,還會燒痛天健那顆熾烈如火的心。
終於有一天,麵對熱烈燃燒的天健,我卻懨懨地擰亮了閃著暗紫色朦朧光的燈。天健大驚失色,猛力地搖著我雙臂問為什麼?我一時無語,聽憑淚水盈滿雙眼滑到嘴邊、頷下,又滴滴落在我的身上、他的臉上……
時空凝滯了片刻,我小心地問天健,假如我告訴你我還有別的男人,你會怎麼辦?我的聲音低得象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不可能!天健有些惱惱地坐起來,他是誰?
他是公司真正的老板,香港人,我隻是以“二奶”的身份代理公司業務。反正遲早得讓天健知道,罵也罷打也罷說我騙他也罷,終究我是個罪人。我於是坦然地翻開了那一段不堪回首的曆史。3年前,大學畢業的我豪情滿懷地到他的公司應聘作秘書。兩個月後的一次酒宴上,他用計把我灌醉,然後奪去了我年僅22歲的貞操。憤怒的我本想與他同歸於盡,但他軟磨硬泡地說以公司作彩禮,娶了你還不成?我的熱情減退了,我想一個女人拚命奮鬥一生也許還賺不來這個公司,就答應了……這3年間,因為有他罩著護著,公司是越辦越紅火,平日裏燈紅酒綠歌舞升平,但熱鬧過後,一顆心卻顯得越發孤寂和落寞……
他現在在哪裏?天健沒有罵我,甚至也沒有給我一記耳光,他平靜地打斷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