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趙南星所著《笑讚》裏有個故事說:一個秀才數盡歸陰,到閻羅殿上去見閻王,正在這時,閻王放個屁,秀才當即獻上《屁頌》一篇曰:“高竦金臀,弘宣寶氣,依稀乎絲竹之音,仿佛乎麝蘭之味,臣立下風,不勝馨香之至。”閻王聞之大喜,給秀才增壽十年,即時放回陽間。無獨有偶,清代陳皋漠寫的《笑倒》中說:有一群幕僚正圍著上司議事,忽然一聲屁響,大家頓時愕然,麵麵相覷。上司說:“是我放的屁,不必介意。”幕僚馬上奉承道:“不見得臭。”上司說:“好人的屁不臭就不好了。”幕僚連忙兜了一把空氣,放到鼻子下連吸幾口,說:“才來,才來!”
故事終究是故事。在實際生活中,這種喜捧吃捧的角色也不在少數。東晉時,後趙王石勒為了推翻擅自稱帝的王浚,不借采取“驕王浚之誌”的策略,卑詞厚禮、大捧王浚,甚至把王浚送給他的鏖尾掛在牆上,晨昏朝拜,說什麼“我不得見王公,見其所賜,如見王公也”,還逢人便說:“王浚如天地父母”,肉麻得叫人撇嘴。王浚被捧得高高在上,美滋滋的,便驕縱麻痹起來,弄得很快眾叛親離;而石勒也就乘機毫不客氣也將他幹掉了。可笑的是,直到石勒帶兵殺來,王浚還坐在悶葫蘆裏,以為“石公來,正欲奉戴我耳”,硬是不讓部下抵抗,甚至發出號令:“敢言擊者斬”,完全被捧得昏了頭。南宋書相趙鼎也是因吃捧倒了大黴。本來,他對後來當了漢奸的秦檜印象很不好,也曾公開對張浚說過:“此人得誌,吾輩無所措手足矣!”可他經不住吹捧,在秦檜“一惟鼎言是從”的曲意逢迎下,這個頗具慧眼的老相國居然改變了對秦儈的看法,不僅由原來的很不信任而“深信之”,進而“言檜可大任於帝”。在他的積極推薦下,秦檜竟然平步青雲,當了宰相。一朝大權在手,這個馬屁精不僅恩將仇報,還反轉身來活活逼死了趙鼎。近代史上那位捧人有術的袁世凱,自己竟也吃了被捧的大虧。他想當皇帝那陣子,捧臭腳的人蟻聚蜂擁,忙得不可開交,什麼逆勸進表呀,寫表忠信呀,登報一致擁戴呀,捧得袁大頭忘乎所以地穿上了皇袍,直到蔡鍔雲南起義,這才“啊呀!”一聲,知道大事不好,在國人一片唾罵聲中嗚呼衰哉了!
顯而易見,捧人的都是有求、有用或有圖於被捧者的。“秦王有病召醫,破癰潰痤者,得車一乘,舐痔者,得車五乘”;“文帝嚐病癰,鄧通嚐為上嗽吮之。”這些舐痔,吮癰之輩,還有那些品尿、嚐屎、溜須,拍馬屁之徒,無一不是為著自己的私利,他們舐的、吮的,溜的,拍的,無例外的部是有權有勢而有利可圖者,無職、無權、無錢、無用的“小人物”從來不為他們所屑於一顧。君不見夫馴馬乎?哪怕多麼凶暴的烈馬。隻要你善馬屁。就能先是接近。進而將它馴服,使它老老實實為你騎坐驕遣。“捧人術”正是近於“馴馬術”,甚至比這還糟糕,而恰象魯迅先生說的:“這捧了起來,卻不過為了接著捧得粉碎”。是為了“捧殺”。
有鑒於此,所以大凡有識之士,都能既不吃捧,也不捧人。宋朝的李垂,寧可不當官,也不吹捧宰相丁謂。表現了高尚的氣節。唐朝有位大臣,名喚長孫無忌,有一次吹捧唐太宗“武功文德,跨絕千古”。太宗是不很吃捧的人,聽了吹捧後,不客氣地說:“朕冀聞己過,公乃妄相諛悅”。痛痛快快地給頂了回去。史載:宋朝宰相寇準一次吃飯時,胡須上沾了幾粒飯,尚書丁謂為了捧腳,立即上前為之拂拭,寇準變色曰:“你身為大臣,而為人拂須,何其諂也!”給批評了一頓。還有更厲害的,據李贄《初潭集》講:“郭弘霸為右台禦史,肘大夫魏元忠病,僚屬省侯,弘霸獨後人,憂形於色,請視便液,即染指嚐之、因賀曰:‘凡甘者病不瘳;今味苦,當即愈也’,元忠惡其媚,暴語於朝。”當眾將郭弘霸如此令人惡心的“捧人術”暴露到光天化日之下,使他丟醜現眼。明代浙江府學教授林元亮和北平府學訓導趙伯寧作詩製表吹捧朱元璋,不想因為分別寫有“上則垂憲”、“垂子孫而作則”,“則”與“賊”音似,因為朱元璋作過賊,這就犯了忌諱,二人都被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