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島有暴君,其名米太亞得(原譯彌爾底)。

闊達有大度,勇敢為世師。

今茲丁末造,安得君如斯?

束民如連鎖,豈患民崩離?

注滿懷中酒,倏然懷故山。

峨峨修裏岩,湯湯巴加(原譯波家)灣。

彼陀離種,族姓何斑斑!

儻念赫拉克勒斯(原譯希羅嘎),龍胤未凋殘。

莫信法蘭克(原譯法朗克),人實誑爾者。

钅逢刃藏禍心,其王如商賈。

驕似突厥軍,黠如拉丁(原譯羅甸)虜。

爾盾雖鼓亨,擊碎如破瓦。

注滿懷中酒,木越下舞般女娑。

國恥棄如遺,靚妝猶娥娥。

明眸複善睞,一顧光婁羅。

好乳乳奴子,使我涕滂沱!

我立蘇紐姆(原譯須寧)峽,旁皇雲石梯。

獨有海中潮,伴我聲悲嘶。

願為摩天鵠,至死鳴且飛。

碎彼薩摩斯(原譯娑明)杯,俘邑安足懷!

樂苑陀露哆1909年春末,曼殊譯罷拜倫詩後,即從陀露哆詩集的英文本中譯出此詩。譯文經章炳麝潤色。

樂苑——樂園。即詩中的“樂都”。

陀露哆(Toru Dutt,1856至1877)——印度女詩人。著有《法國田園上的一捆稻草》、《達梵女士日記》、《印度斯坦民歌》等。曼殊在1909年5月28日自日本致劉三信中說:“今寄去陀露哆詩一截,……陀露哆梵土近代才女也,其詩名已遍播歐美。”

梵土女詩人陀露哆為其宗國告哀,成此一首,詞旨華深,正言若反。嗟乎此才,不幸短命!譯為五言,以示諸友,且贈其妹氏於藍巴幹。藍巴幹者,其家族之園也。

萬卉幣唐園,深黝乃如海。

嘉實何青青,按部分班采。

曼皋林,並閭竦蒼柱。

木綿揚朱唇,臨池歌口旁喻。

明月穿疏篁,眉憮無比倫。

分光照菡萏,幻作一甌銀。

佳人勸醇醪,令我精魂奪。

佇眙複佇眙,樂都長屑屑。

瞿沙:娑羅海濱遁跡記

1908年春,曼殊住日本東京《民報》社,讀到南印度作家瞿沙(Ghōcha)的筆記小說《娑羅(Sala)海濱遁跡記》的英文譯本,甚為感動。在章炳麟的鼓勵和幫助下,將其翻譯出來,連載於東京《民報》,署“南國行人譯”。為未完稿。

此印度人筆記,自英文重譯者。其人蓋懷亡國之悲,托諸神話;所謂“盜戴赤帽,怒發巨銃”者,指白種人言之。

譯者記時在伐薩(Varsna此雲雨季),不慧失道荒穀,天忽陰晦,小雨溟溟,婆支迦華(Varchika雲雨時生花)盛開,香漬心府。行漸前,三山犬牙,夾道皆美,池流清淨,材木蔚然。不慧拾椰殼掬池水止渴。複行一由延,遇巨樹作聲如獅吼,古人謂“巨木能言”,殆指此耶?既而涼生肩上,諦視左側,蓋洞口也。不慧坐石背少選,歌聲自洞出,如鼓箜篌。聽至:

星耶峰耶俱無生,浪撼沙灘岩滴淚;圍範茫茫寧有情,我將化泥冥海出。

Live not the stars and mountains?Are the wavesWithout a spirit?Are the dropping cavesWithout a feeling in their silent tears?

No,no;—they woo and clasp us to their spheres,Dissolve this clog and clod of clay beforeIts hour,and merge our soul in the great shore.

不慧驚起曰:“是得毋靈府耶?”策杖入洞,歌聲亦止,黑暗不辨徑路,足下柔草,如踐鵝絨。心知其異,但不生畏怖。

默計步數,恐不能返。行且三千五武,始辨五指,複行十武,光如白晝。既出洞,迎麵空寂,似無所有;但奄茲落日,殘照海濱,作黃金色。回顧有弄潮兒,衣芭蕉葉,偃臥灘旁。不慧心念小子必是超人。倚杖望洋,憮然若失。

俄而皎月東升,赤日西墮。不慧繞海濱行約百武,板橋垂柳,半露蘆扉,風送蓮芬,通人鼻觀。遠見一舟,纖小如芥,一男一女,均以碧蕉蔽體,微聞歌聲。男雲:“腕勝柔枝唇勝蕾,華光圓滿斯予美。”女雲:“最好夜深潮水滿,伴郎搖月到柴門”。

Her ruddy lip vies with the opening bud;Her graceful arms are as the twining stalks;And her whole form is radiant with the glow;Of youthful beauty,as the tree with bloom.

且搖且歌,瞬然已杳。爾時悲喜太息。不慧老於憂患,念當於此絕食自沉,冀得罪垢消滅,擲杖躍身入水,魂魄一去,藐若忘形。微聞童子高呼,如天樂尾音而已。

嗣餘忽醒,身臥茅廬,新葵在頂。少間,壯者來,即先見諸舟中者,對不慧啟口雲:“咄!男子,何故視軀殼如破缽耶?”不慧詢彼曰:“壯者救我,將奚以為?”曰:“內子救爾。

”不慧聞之,怒曰:“女人,女人!”奮身躍出,欲再自沉,被阻不果。壯者曰:“揣爾心情,將毋悔生耶?”複曰:“大慧須知是非濁世,乃娑羅鄉。”不慧驚曰:“有是哉?嚐聞娑羅天鄉,仙眾住處;今得毋夢境?”壯者曰:“吾儕非仙,遁跡者耳。雖然,以惡世相校,固無異仙鄉。

爾雲何?”

不慧求出世久,曰:“幸有以教我。”

壯者曰:“大慧善諦聽:劫初,神眾造宇宙已,地麵黑暗,因曰‘吾儕需光’。神首曰:

‘朕當造之,朕無長箭足以貫通黑暗也。’四向搜索,得一乾納(cannas此雲楊枝),斷之,擇其長端,置弓弦上,仰身射去。少選,現一微星,神眾注視,星體漸大,光隨穿入。須臾,孔愈巨,黑暗盡失。神眾能視地,治水造陸,又作河湖泉澗。工既竣,神眾歡呼而散。

“是後地麵漸有濕生、化生、卵生、胎生,此雲‘四生’,性殊殘暴。神首聞之,遣其一子下世診察,複命神首,具言‘眾生不道’。神首下令,敕世界眾生齊集聽講,蓋欲誘勸之也。四生果集大壑,神首珊珊降臨,左足踏左嶺,右足踏右嶺,但是四生仰止,不聞所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