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算學罷,那小九九的算盤,我們也都會的。什麼天文地理,更是胡言亂道了,有什麼可學的呢?若是英文、德文、俄文,我們何必學那外國人的話呢?這更是不消說的了。人生在世,有幾十年光陰,何不快樂快樂,還要受罪讀什麼書呢?我老實對你說罷,我和你天天去的那個地方,並不是學堂,就是一家妓院。那位女先生,也就是一個妓女。我不知道什麼學堂。你果真要進學堂讀書,請你另外找一個朋友領你去吧,我就不敢奉陪了。’那時我便道:

‘原來是如此呀!我也知道玩耍比讀書快樂,剛才不過是那樣說,當真就要去讀書嗎?你且不要見怪,我們再到那好學堂裏去罷。’他聽了便破顏一笑,道聲‘好兄弟’,即忙牽著我的手,走出門外,一直又到靈心寶家中頑耍一回。朝歡暮樂,轉眼又過了兩個禮拜。那時吳齒又引來他一個好友姓豬的,和我廝會。從此三人同行,十分親密,好似膠漆一般,大家應酬來往,一共又用了千金。吳齒便向我說道:‘我們帶來的川資,現在不過一月,已經用去將近一半。長久如此,不想個法兒,怎生是好呢?’我道:‘你看想個什麼法兒?’他道:‘把銀子放在身邊,一點利息也生不出來,用了一分便少一分,不如給我拿些去到巴黎,開一個煙店,好賺點利錢來使用,那本錢還可以永遠留存。’我道:‘這是一個頂好的法子,可以使得。’此時就拿出二千兩銀子交與吳齒。第二天他就動身去巴黎,一連兩個月,也沒有一封信來。這時候,我身邊的銀子已經用得精光。那靈心寶見我手中無錢,也就改變心腸,我去到那裏,不是說‘不在家’,就道‘有客不便相會’,即便見了麵,也無非是冷言冷語的譏誚一頓。到了隨後我越發窮苦,衣帽不周的時候,連門也進不去了。這時我正是追悔無及,傷心不了,天天坐在棧房裏,眼巴巴地望著吳齒的信來。一日傍晚,去到門外閑步,以解愁悶。忽見前麵來了一人,好像無賴村的一位好朋友,即忙上前招呼。隻見那人道:‘範桶,你還在這裏嗎?你的母親已經死了。’我聞得,心如刀割。待要問個詳細,那人一言不答,竟自去了。我回到棧房,大哭了一頓。這時正是家敗人亡,我範桶舒服了一生,到此也就是初次傷心了。要想回家探看,怎奈一文沒有,便叫‘插翅難飛’。那棧房的主人見我欠他店賬二十餘元,分文不繳,即便趕我出來,到處漂流,叫化度日。憐好今天傍晚,在這客棧門前看見老兄進得棧來,身邊還帶著些財物,因此冒昧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