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假期,蘇曉沐再也沒有有關曾許毅的任何消息,我們的青春純真莫非就是用來相互辜負的?
一切既然已經結束了,蘇曉沐也懶得再想那麼多。那時她以這種逃跑的方式去逃避他的解釋也不過是因為害怕終究要獨自麵對罷了。止於唇齒,掩於歲月。這是沉默的結局,是荒唐的青春為我們依舊簡短的生命添上的濃墨重彩的一筆。
青春的每一步都充滿了不可預料的奇妙。這一步,我們還在追求著若隻如初見的清新感覺;下一步,我們卻又像飽經滄桑,閱遍世事的老者用垂危於生死邊緣的軀體從容看淡當初所有不知所起的執著。
在上天每天賦予了我們千萬次與這世界形色的人擦肩而過的機會時,我們終究會在萬千匆忙的腳步裏,找尋到嶄新的卻像有著千年緣分的麵孔。
曾經那些純真的故事,終將被這個新的階段,新的人洗刷地褪去三分之二的顏色。
新學期一開始,蘇曉沐就認識了很多的新朋友。她由高傲冷靜的人變成冷靜的人再變成最普通的熱血而冷靜的人,花了多大的力氣,用了多久的時間,隻有她自己知道。
奮鬥了半個學期,終於迎來了這個所謂的區一中的期中考試。生物那個死穴還是死命地控製著她所有竭盡全力的脫離。
在這個重點中學的普通班裏居然會有學生考過實驗班的大部分人,擠進了年級前三。蘇曉沐歎息的是,難道這世界就那樣喜歡把所有的優越集中在一個就算什麼都不被賦予也已優秀地超過所有人的人身上麼?這個每天都會被不同學科的老師變換著方式誇獎的文理全才,吳啟諾,給了這個重點中學普通班最大的視覺聽覺衝擊。
這半年,她和他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
她覺得他絕對是招蜂引蝶形象的絕佳代言人。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已經收起那高傲的模樣,也開始長久品嚐一種叫自卑的滋味。在曾許毅身邊這麼多年,她果然變了最初的模樣。
或許是因為曾經得到過那樣集所有優越於一身的人的垂青,蘇曉沐對吳啟諾除了微微的驚歎之外再沒其他感覺。她也習慣了這種優中之優的人在自己身邊的存在。
可是班裏的女生都對吳啟諾"偏愛"有加,什麼芝麻大點兒的問題都跑去問他,班長前班長後地叫個不停。蘇曉沐私底下聽到最多的就是對他長得帥人又謙恭的誇獎。
蘇曉沐每次聽到這些誇獎,冷靜的心會忽然多出幾分煩躁。謙恭?以前曾許毅什麼都不做,也會招來形色的蜂蝶。但是蘇曉沐那時候一點都不會有什麼嫉妒吃醋的正常女性行為出現。
期中考試過後,蘇曉沐與吳啟諾終於開始了真正的交集。
英語老師為了活躍英語學習氛圍,要開展對手賽活動。蘇曉沐因為每次英語測試成績優異,和吳啟諾被分為第1組選手。蘇曉沐聽到這個分組時略有些驚詫,不知該用怎樣的心情去形容麵對這樣的"對手"。念完第一組,講台底下已唏噓一片。
老師還規定了每次測試比對手差分超過3分就得送贏者一份禮物,比如說一支鋼筆啊,筆記本啊。下課後大家都對這事議論紛紛,蘇曉沐隻是安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聽著別人的議論,羨慕的,鼓勵的,不屑的語氣充斥著整個教室,直至上課鈴敲響,生物老師把黑板擦狠狠地砸在講桌上。
晚上一下自習,方冉冉就拖著她飛奔出了教室,蘇曉沐拖在地上不肯跑那麼快,怨到:"跑這麼快幹嘛,我跑不動!"方冉冉硬把她拖到學校晚上最熱鬧的林蔭道上才鬆手。
"有什麼不能回去說啊?有秘密還偏要選這麼個位置!你是要把我催去投胎麼?"
"比投胎還重要!"
蘇曉沐嘴上說累卻沒喘一口氣,用她一如既往的冷靜眼神盯著氣喘籲籲的方冉冉逼迫著她不準休息馬上說完她要表達的情況。
方冉冉看她大氣都沒喘一口,鄙視道:"回宿舍,那幾個大花癡加大嘴不把你嚷嚷的睡不著覺我還不姓方呢!"
"好了好了,別繞彎子了,快說快說!"
方冉冉問道:"你知不知道今天老師念完分組的時候吳啟諾朝你看了好多眼呢!大家下課都快議論瘋了,你居然還那麼淡定!"
"可能是我們平時也沒怎麼接觸吧!朝新對手多看兩眼怎麼了?"
方冉冉都快要手舞足蹈了,"你知道大家怎麼說嗎?說你好幸福哦!"
"幸福?腦子是都被驢給踢了麼?不關心自己的對手,都這麼關心別人是否要戰地你死我活啊!"
方冉冉一副自詡情商高到無限的樣子:"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想送禮物給吳啟諾都找不到借口,但你可以經常輕易的送他禮物啊!"
"方冉冉,你天天腦子裏裝的什麼啊!"蘇曉沐一把就揪住了方冉冉又濃又長的大馬尾,在她試圖為自己小小的八卦開脫罪責準備逃跑的時候。
林蔭道旁的教師公寓二樓最中間的房間很早就亮起了燈。
那個趴在陽台上的少年,一臉的桀驁,和曾許毅如出一轍。
期中考試後的第一堂英語考試,班裏每一個愛好八卦的人都對這趟姍姍來遲的考試充滿了期待。最緊張的卻不是蘇曉沐,反而是吳啟諾的忠實女粉絲們。
蘇曉沐不知道自己是在怎樣的後腦勺都長了眼睛的女粉絲們的尖銳目光下考完了這場試。收完卷,方冉冉就火急火燎地奔過來,連珠炮似的的問道:"考的怎麼樣,有把握麼?是不是已經想好送什麼禮物了?"問完還偷偷朝吳啟諾的方向望了望,見吳啟諾完全正常地抽出一本書預習下一節課內容,便又沒趣地轉頭看向蘇曉沐。
蘇曉沐也轉頭看向她,笑道:"想知道啊?"方冉冉急切地點點頭。
"等著唄!"
蘇曉沐的答案永遠是那麼簡短而讓人無法回答。蘇曉沐從來不給想趁機看她熱鬧的人以任何機會,這一點,絕對傳承了曾許毅的優良血統。
大家都以為吳啟諾贏定了,其實蘇曉沐自我感覺良好。
她曾經也曾立誓與曾許毅競爭到底。兩個高傲的人,隻有感受到彼此鋒芒畢露的挫傷力在爭執之下毫無益處才會微微收起插滿荊棘的羽翼。
第二節晚自習快上時,蘇曉沐才急匆匆的跑出去上廁所。恰好這幾天門栓壞掉,學校的修理速度跟她永遠趕不上趟的教學進度一樣,一如既往地呈現著拖泥帶水的蝸牛之態。如此之下,隻能用被虐千百遍的小紙板來控製門的關合。
剛把門拉開,可憐的紙板就掉在地上。在彎下身撫恤可憐的紙板之前,看到的是手僵硬在半空中的吳啟諾。
他臉上表情轉換的速度出乎蘇曉沐的意料,那極妙地從毫無表情向淺淡笑容的轉換,就像他從未變換過情緒。
"好巧啊!"
"恩。"蘇曉沐不自然地扯出一臉笑容,輕輕地應了一聲。
她以前從沒仔細看過他的樣子。今天這樣一見,給了她一個足夠充分的理由仔細觀察他。
比曾許毅更多了幾份清秀,卻和曾許毅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那種隱藏在瞳孔深處的禮貌而疏離,是所有高傲的人具備的特質。
看起來比女孩子還要清秀的男生,卻是那種極品男生的性格。無論是身高還是樣貌都足夠符合所有女孩子的終極幻想了。
待她將不露於人前的細微度量收起,剛要彎腰,吳啟諾已將紙板拾起遞到她的手上。蘇曉沐保持著禮貌性的避讓,給他讓開一條路,自己轉身後靜靜合上門。門縫裏漸漸消失的是他合著光線縮小的身影。
吳啟諾把紙板遞給她的那瞬間,忽然心裏震顫了一下,為什麼自己撿起紙板來,卻要她去合上這扇門呢?
蘇曉沐踩著上自習鈴聲進教室的時候,教室裏已黑壓壓的坐滿了人,隻是喧鬧聲還沒停,沒有一點上自習的氣氛。
蘇曉沐有一種被目送坐到自己座位上的感覺。
盯著課本,眼睛在節能燈直直的照射下,刺地發酸。
曆史老師依然尖銳地抨擊著人類愚蠢的文明史。他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在他滔滔不絕的時候打斷他自以為行雲流水精彩萬分的講演。當然,若是哪個校領導突然出現在教室的門口,他的唾沫星子絕對能以光速轉換為妙語連珠的變相恭維。
你能傷的起什麼,死得起什麼?你以為自己有多大的資本死得起?像我這種上有老,下有小的,更是死不起!死不起啊死不起!
說起這個話題,大概是幾天前,那個不知為何跳樓的初三學生。
曆史老師的唾沫星子幾乎飄滿了蘇曉沐的桌麵。
以為死了可以穿越到哪個盛世以你對整條曆史長河十億分之一都沒摸透的屁大點兒知識混得春風得意啊?以你為那些盛世人物都會為了你這麼個反動人物重新活一遍是吧?你們這些思想,想穿越到哪個封建時代都是自取滅亡。你們看看明朝弄得那個錦衣衛,別說你沒幹什麼反動的事,就算是有這種稍稍叛逆的思想都是不行的!你以為李贄是怎麼死的?自殺的!為什麼自殺?他就算是自殺也和布魯諾死得一樣的慘!這些告訴我們什麼?就是無論你想穿越到唐宋明清還是英美法德,天堂還是地獄,都像俎上之魚。要知識沒知識,要地位沒地位,你以為人王公貴族是開慈善堂的,個個都情深意重啊--
蘇曉沐最討厭的老師,也莫過於這類。一個學生,跳樓,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隻有這世界再沒有讓她留戀的東西,她才會選擇背棄世界給她的一切。憑什麼自殺就該當做反麵教材?
"老師,現在想穿越回去的也許隻是想還原自己仍停留在千年前的肉體呢?為什麼古人不可以穿越來千年以後再選擇回去呢?"蘇曉沐在全班昏昏欲睡的時候,說出了這樣"醍醐灌頂"的話。全班因為對曆史老師無語而形成的長年死寂被蘇曉沐輕柔的聲音點點撕碎。
那個上有老下有小的死不起的曆史老師,在愣了大概三秒鍾,在全班學生稍稍躁動但仍保持安靜的時候,用最冷靜的語調對蘇曉沐下了逐客令:"去操場上跑三圈回來乖乖給我在教室外麵站一節課!"
大家看了看外麵毒辣的太陽,同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蘇曉沐出教室的時候,帶著最嘲諷的眼神。曆史老師在講台上氣地把水杯狠狠地砸在講台上。
曆史老師勢必要創造曆史上最強悍的不用學生"踴躍插嘴"的課堂紀律。誰都不需要幫他活躍氣氛,他一個人的唾沫星子就已經足夠了。
"誰如果對我講課的質量有疑問,可以私底下來找我!"台下是死寂的沉默。間隔不到一秒鍾,在他又要滔滔不絕地開始他的驚鴻偉論時--
"老師--那你可以告訴我們什麼時候回答你的問題算是正常回答,什麼時候算是插嘴呢?"
"你現在這樣就是插嘴!"
"您問問題留給我們思考的時間太短了--"
"現在是頂嘴!"曆史老師的火像動畫片裏的噴火龍一樣熊熊噴出,卻不是從嘴裏,而是從眼睛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