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墓中泣玉女 山下逢孤兒(1 / 2)

林朝英在她35歲的時候,終於病倒了。

應該是類似於現代肺結核這類的病,也就是傳說中的女兒癆,桃花癆。

她靜靜地躺在床上,如玉的臉頰現在蒼白如紙,周圍石壁幽暗,僅僅是床邊暗淡的燭光照下一圈昏黃。

我蹲在稍遠的地方扇著爐子,藥汁在罐中發出慘淡的□□。

我稍稍抬頭看著床上的女人,她似乎醒了,卻沒有睜開眼睛,喉中咯吱兩聲,好像壓抑著衝喉而出的嗆咳。無血色的頰上顯出潮紅,似乎甚為狼狽。

我垂下眼睛,驕傲如她,應該不願意讓任何人看見此刻的她。

林朝英,你就願意這樣靜靜地死掉嗎?在你的他居住過的地方?因為這裏有他呼吸過的氣息?

我強忍著難過,眼裏湧上酸澀。卻不知這酸澀是為她,還是為我自己。

其實我也不外如是,強撐著驕傲實際上是最大的怯懦。

林朝英安靜下來,我端著藥湯過去,輕輕扶起她。她已經瘦弱到如一片隨時都會飛走的羽毛了。

“咳咳……若華,其實,你都沒有必要為我這樣費心了……”

我繼續喂她吃藥。她也繼續自顧自說著。

“我的病是好不了啦,也是,我也不是那麼一定想活著,死了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啊!若華你說是不是?”她麵上揚起一抹微笑,驚心動魄地淒豔。

我沒有勸她,也不認為能夠勸到她。

“你說,如果我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漢人女子,是不是會幸福?”

她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我遇到他的時候才16歲,就和現在的你一般兒大。我從家裏逃出來,私自去江南玩兒。江南可是個好地方呐!

“我遇見一個年輕男子,功夫很好,我那時年輕負氣,仗著自己有武功,就吵著要切磋。那時我想除了我師父還沒人勝過我呢!我們打了很久,都沒有分出勝負,我煩了,就說:‘不打了。姑娘我餓了。’他脾氣很好,也不計較我的無禮,反倒請我吃了頓飯。

“我就認識他啦。我看見他會臉紅,我悄悄告訴了媽媽,媽媽也許了我。可是我暗示他的時候,他說對不住我。原來他是漢人的義軍,而我偏生有了個金國將軍的爹!我哭的很傷心,就跑的遠遠的。

“後來我一直都不回去我家裏啦,我爹爹在戰場上死了,媽媽也隨爹爹去了。我改了和師父姓了漢人的姓,在江湖上也一直沒人知道我是金人的女兒。

“我又找了他幾次,想讓他和我一起躲進深山不問世事,什麼漢人金人都不理了。可是他不依,說如果金人攻打漢人他決不會坐視不理。說我也不能背棄自己的父母之邦。我聽得想哭,他們漢人金人幹麼要打來打去?害得我們不能一起。其實我根本不在乎他是漢人還是金人,隻是他自己想不通。

“之後我知道我和他是一定作不成夫妻啦,我再說什麼也沒用。何況我一個姑娘家也不能沒臉沒皮地纏著男人。我也不想再走江湖了,就想找一個地方躲起來,永遠不看見他,我用計從他手裏奪了這座古墓。我把他關在我的心裏,再把自己關在古墓裏。大家都一輩子不得出去,多好!”

林朝英枯瘦的手指撫過我的麵頰,“傻孩子,你怎麼哭了?”

我無聲嗚咽,絕望悲涼的情緒像潮水一樣湧過來。林朝英瞧著我慈愛地笑了,“你可不要哭。姑姑這是命不好,你是個好孩子,可不要像姑姑一樣被情迷了眼,一輩子暗無天日地過著。有人喜歡了就要抓住,別為了一個人苦死了也沒人知道……’”

我趴在她單弱的懷裏泣不成聲。

林朝英死後三天我都呆呆地坐在她的靈堂前麵,思緒千萬,一忽而想起自己在桃花島練武的情景,一忽兒想著還在現代時和哥哥相依為命的日子,眼前恍惚看見黃藥師清矍的容顏,一轉眼又是林朝英憔悴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