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匆安頓好小莫愁,便匆匆趕往南湖,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我趕到湖邊,一眼看見那座遊舫。我提氣從水麵掠過,輕巧落在船板上。提聲叫道:“師父,弟子梅超風來見。”
半晌無人答應,我心下疑惑,仔細聽了聽四周,沒有什麼動靜,我確定他在,隻是不知為什麼不理。我掀開簾子走進艙內。
黃藥師仍然是老樣子,他低頭把玩一隻通體碧綠的簫,十分入神,不理會我。我把寒玉的盒子放在他麵前的幾案上。“師父,弟子幸不辱命。”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神情冷漠,“已經用不著了,你拿回去罷。”
我一陣心慌,“怎麼啦師父?發生什麼啦?”
他冷哼一聲,“那個逆徒還來找我,又有些不長眼的人來,驚了你師母,歸天去了。”
我默默無言。他又哈哈笑道:“超風,這下你的事情可不能算完成了。究竟我收徒弟有什麼用!一個一個隻懂和我作對。”
屋裏的空氣悶的讓我發慌,我低頭使勁看自己的腳,我看的出他很難過,我也很難過,可是我沒有什麼可以說的。半晌,我裝著膽子試圖扯開話題,“師父,那個……陳師兄死了麼?”
他冷冷的目光像刀一樣掃過我,“你擔心他?”我趕緊搖頭,又覺得不妥,“啊……我不是……”心裏一著急越發語無倫次。
黃藥師的眼光逼過來,我橫下心直視著他,半晌,他冷冷道:“那個逆徒還沒有死,頂好你去幫我殺了他。不過想來你也下不去手,我也不為難你。”這幾句話堵得我心裏發慌,一委屈淚又流下來。
我咬牙努力讓自己平靜,“師父我還有什麼可做的麼?”
他冷漠搖頭,“你覺得呢?”
“師父可用我去找回九陰真經?”
他淩厲的目光射過來,“找回?哈哈哈!你能找回麼?還是你想要另外半部?不用你好心了!”
我死命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師父既然不相信弟子,弟子也無話可說。”我轉身想出去。聽見背後他歎息,“都走吧,剩下我孤家寡人一個,最好不過了。”我腳下微微停頓,不敢回頭,因為我知道,如果回頭了,就真的萬劫不複了。
當晚,我抱著睡著的莫愁走進馬車,我不想在這裏多呆一秒。黑暗中我一遍一遍問自己,既然已經決心離開他,為什麼在看到他失意的時候還會難過?為什麼會因為他的不信任而心痛?我大睜著眼,沒有一點點淚水,或者我已經不愛了吧,我不是已經沒有為他流淚了麼?
撩開車簾,我望向四周茫茫的一片黑暗,一抹苦苦的笑浮起嘴角,就當是一隻風箏吧,到那裏都可以飛得很高。
車夫轉頭問我:“姑娘,前麵有三條道,你要走哪一條?”
我毫不猶豫答道:“我要去大草原,走哪條罷。”
我是真的想看看那一望無際的風光,也許在那寬廣的天地裏,會忘記這些不快吧。
帶著莫愁走南闖北,一晃過了五年,我去了很多地方,從渤海到西疆,卻是一直沒有敢踏上江南一步,也許是我的刻意遺忘,那是個不能觸碰的地方,不小心碰了就會鑽心地痛。
我以一種女俠的姿態行走江湖,穿血紅的裙裳,梳高高的發髻,笑容冷冷的豔麗。我在江湖上的名字叫沙曼華,與滄月筆下的那個星聖女一樣。曼珠沙華,花開彼岸,花開葉殘,生生相錯!
我在江湖上有幾分名頭,向我表示好感的江湖俠士也有好幾個,我豔麗地笑著拒絕,於是我得了一個無情仙子的名號。
你看,沒有你的時候,我也可以好好地過。
這天我單獨一人外出,感覺身後似乎有人跟蹤,我默不作聲,隻是稍稍加快腳步。後麵那人仍然緊緊跟著,我心下大為不耐,漸漸走至人蹤稀少的地方,我停腳轉身喝道:“給我出來罷!姑娘早就知道了!”
草叢中慢慢站起一個人,臉色煞白,我覺得有些眼熟,仔細一看好像是陳玄風。
陳玄風仔細地打量我的臉,自言自語道:“不會錯了,不會錯了。”他忽然大叫道:“梅師妹,一定是你!你到那裏去了?我……我這些年一直找你。”他捂著臉,聲音嗚咽,“我前些年一直沒有你的音訊,以為你已經……已經……後來聽說你去找過師父,為我們求情。我又去了,還是不見你,你……我找得好苦……我聽說江湖上沙曼華的名號,覺得是你又不象,今天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