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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致克在過道裏煩躁地踱來踱去,直到他的私人醫生打開房門走出來。
“他現在怎樣?”
“沒什麼大問題,心律和血壓已恢複正常,一切體征都很穩定。”
“沒問題?沒問題為什麼會突然昏過去?”
安氏總裁逐漸升溫的語調壓迫著這個知名內科醫生的神經,他得拿出個不具有任何刺激性的診斷結果,來冷卻老板的怒火,同時保住自己薪水豐厚的職位。
“他的身體有些虛弱,可能是因為長期睡眠不足,以及過度疲勞——這並不專指肌體方麵,要知道,腦力與精神的大量消耗一樣會造成這種結果,這些都有可能成為誘因……”
“誘發了什麼?”
“陣發性室上性心動過速。”
看到安致克因這個繞口且聽上去頗具危險性的專業名詞而瞬間陰沉下來的眼神,醫生連忙解釋道:“簡單的說,就是有些心律失常,來得快也去得快,隻要避免過度疲勞、緊張或是別的強烈刺激,一般沒什麼問題。”
他揣摩了一下老板的臉色,又補充了一句試圖緩和氣氛:“其實我們的心髒並非完美品,心律不齊之類的問題很常見,就算運動員的心跳也不可能穩定得像個節拍器。”
“總而言之,他就是累過頭了。”安致克皺了皺眉說。
醫生很慶幸他有個能抓住話中重點,並且善於歸納總結的老板。
安致克終於把矛頭轉移到一旁的傭人和保鏢身上:“說實話,他每天究竟工作多長時間?”
鑒於他曾有過幹涉安致遠工作的前科,傭人們早被他們的東家嚴厲關照過了,口徑一致:“差不多8小時。”
一言不發的蒼朗忽然開口:“超過15小時。扣去3小時用餐和個人打理,剩下的才是睡眠時間。”
安致克深吸了口氣,轉向醫生:“他醒了?”
“醒了。”
“精神狀態怎樣?”
“還……不錯。”醫生磕磕巴巴地說。
“好,很好。”安致克猛地推開房門進去。
兩兄弟談判了一個下午的結果,是沒有經濟主控權的那個不得不做出讓步,允諾把每天的工作時間壓縮到8小時,並在保鏢的監督下嚴格執行——否則他的實驗室就要被迫關閉一個月接受停業整頓,然後“叫那個該死的會議見鬼去”。
在床上躺了兩天,掛了幾瓶葡萄糖和氨基酸,安致遠的臉色明顯好轉起來,雖然還有點缺乏血色,但嘴唇已開始泛出淡粉的光澤。
自大學時選擇了研究方向後,他從未如此清閑過,除了工作以外,他現在有大把的時間,像個一夜暴富的乞丐,不知該如何揮霍兜裏的硬幣。
“我才是你的老板!”他朝貼身保鏢抱怨。
“是,老板。”蒼朗回答,嘴邊勾起細微的笑意。
“那就把你的手從門鎖上挪開。”
“今日工作時間已用完。”
安致遠不死心地掙紮:“我要透支明天的。”
“本項業務暫不開放。”
安致遠絕望地嘟囔:“天,我總得找點什麼事幹!”如果光是這樣和蒼朗麵麵相對,他怕會控製不住日趨泛濫的情緒波動,全盤崩潰。
“你可以吃東西、睡覺,或是娛樂。”他的保鏢建議道,“難道除了工作以外,你就沒其他想做的事?”
安致遠的心悸動了一下,“去海邊。”他脫口而出,“去看海,看燈塔。”
久別多日的沙灘依舊潔白溫柔,晴空下的海水藍得令人窒息。
安致遠放下望遠鏡,“那個白色的燈塔真美,像個永遠抵達不了的夢境。”
“我叫人準備遊艇。”蒼朗起身道。
“不,”安致遠阻止了他,望著一碧如洗的海平麵,輕聲呢喃:“那種方法到達不了。隻能用自己的手臂劃開海水,遊過去……可惜,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