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已感覺不到肺部與右腿上的劇烈疼痛,腳步踉蹌地往回走。

“你這是找死。”

身後一個聲音淡淡說道。

蒼朗警惕地回頭,為自己竟未曾察覺對方的接近而凜然。

煙頭的一點火光明滅中,山鷹半眯的眼睛正冷然盯著他。“別衝我擺臭臉,要不是你把自己弄成這樣,我也不會現身。我說你到底得罪了什麼大人物?那架勢圍殲一個排都夠了。”

“見鬼,你回國做什麼,繼續上次未完成的任務?”

“那五十萬已經徹底飛了。”山鷹幹脆利落地打消他的敵意,“我鬱悶得要死,所以回來渡個假,順便參觀你小子的倒黴樣兒。”

蒼朗的嘴角浮起一絲笑意,“現在你滿足了?”

山鷹叼著煙點頭:“比□□還滿足。”

蒼朗啐了一聲。“作為報酬,你跟我回去把手機找回來。”

“不行!”山鷹斷然拒絕,“現在那邊都是警察,回去也拿不到。”

他慢慢走近曾經的戰友,“我知道你怕留下證據,不過現在更麻煩的是,你就快沒命了。”

蒼朗一陣眩暈,眼前發黑,血液大量流失令他四肢冰冷。

“我的車就在那邊,你是自己走過去,還是昏倒由我來拖?”山鷹似笑非笑地看他。

蒼朗爆了句粗口,捂著傷口走向車門。

回去拿手機是不可能了,隻能等天亮後去移動營業廳辦個號碼轉移。

他將自己挪進後座,與此同時陷入沉寂的黑暗。

安致遠離開衣香鬢影的宴會大廳,進入男士洗手間。

兩個負責照顧他的保鏢站在門外等候,但他顯然打算好好消磨一下這兩個家夥的耐心,半個小時仍未出來。

亦或許他隻是因為不想繼續麵對那個叫美琳的女人,聽她柔聲細氣地說話,以及用修飾得極為精致的五官朝他做出天真嬌嫩的表情。

他們在應酬場合相識不過半年,話都未多說幾句,今晚就要宣布訂婚。按照父親的要求,他必須和這個女人共同生活,一輩子。

這個念頭沉甸甸地壓在胸口,令他喘不過氣。

他坐在洗手台前麵,怔怔看著鏡子裏眼神陰鬱頹淡的男人,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既然已經決定,為什麼又反複,為什麼又給他打電話?

安致遠攥緊掌中的手機,用力咬著牙。

如果剛才那個電話接通,他肯定會不顧一切地叫喊:“蒼朗,我們一起走,遠遠離開這座城市,掙脫一切令人窒息的束縛!若逃不出,寧可同死!”

那一刻,他真有把老爺子的威脅拋諸腦後的衝動!

但電話沒有人接。

隨後便無法接通了。

“這個號碼24小時開著,你隨時可以找到我。”他曾經這樣許諾過……安致遠握著單調地重複著語音提示的手機,把臉埋進膝蓋,呼喚蒼朗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直至泣不成聲,直至無淚可流。

他慢慢抬起臉,擰開水龍頭,用涼水洗淨淚痕,抹去眼圈的紅腫。那張蒼白的臉像從痛楚中涅槃,逐漸浮現出清冷自持的神色。

這樣也好,他會好好活著,隻要自己選擇放棄。

別再搖擺不定,否則隻會害死他!安致遠對鏡中人低語,記住,蒼朗並不是非你不可,愛情隻對活著的人有意義。

他將這句話說了三遍,然後仔細整理好頭發和衣領,推動輪椅出去。

美琳重新看到他,臉上露出歡喜的神色,“致遠,怎麼現在才回來,快趕不上訂婚儀式了。”

安致遠完美地微笑:“不是趕上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