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番外 籠夢(1 / 1)

又是春日的夜晚,和煦的風中晚櫻飄落如雨,青年坐在廊下,麵前擺著木幾和筆墨。

他寫信,一筆一畫都極為認真。

“百目鬼(寫到這裏他的手頓了一下)小羽小姐(這一團被劃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夫人兩字)

拜啟:

嗨,小羽,好久都沒有跟你說一次話,你還好嗎?我就不問候那個家夥了,拜托你傳達啦。

今天你們的後輩第一次來店裏,那個叫小空的女孩實在是和你非常像,連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姿勢是一模一樣——當然了,另外姓百目鬼的男孩跟那個家夥簡直是一個人,沉默寡言,吃東西的速度卻很快。

抱歉,今天一高興就多喝了些酒,可能囉嗦些……難得見到小狼先生,他還在尋找可以和小櫻一同生活的世界。聽說快要找到了,所以就自作主張把最好的酒都搬了出來。

啊呀,想起來小小百目鬼先生也喝了不少,你不會怪我吧?

不過看來百目鬼家的酒量是祖傳的,所以最後我和小狼先生都覺得很吃驚。相比起來,喝一點點酒就會醉掉的小葵的丈夫,反而不夠看呢。

想起來離那個時代也一百年了啊。(寫到這裏他再次停了下來)”

四月一日聽到庭院傳來三味線泠泠的琴音,他抬眼,看見有人坐在樹下,青年一身戎裝,正撥弄著他的愛琴。練習的也正好是遙先生教給他唯二的歌。

“相逢時歡別時難,相逢無別豈非善,自將君戀,我已方寸亂。”

他淺笑,低頭繼續寫信。

“說到你的兩個曾孫,站在我麵前,就好像你和百目鬼。除了女孩的頭發是黑色以外……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啊,小羽。

侑子小姐還是沒有回來的跡象,不過我會一直等下去。

已經不記得侑子小姐和你們離去的時間了,最近一次是你們孫子去世,然後百目鬼清和小空才進入了我的店裏,這樣循環著,我也不太會算日子了啊。

座敷童和雨童女還是老樣子,至於那個討厭的蜘蛛也沒變,做關東煮的老板已經換成小狐狸了,上個月他還把百目鬼的箭矢掛在車上,成功趕走來騷擾的狸貓。

他為感謝我煮了一碗麵條,不過我想,好好感謝百目鬼才是真的。他又把孫子帶給我看,啊,原來我們都這麼老了。結果他說:‘四月一日先生還是這麼年輕,看得我也有些悲傷’。

大概吧,悲傷。(庭院裏青年彈的調子越來越不像樣,他的毛筆重重壓在信紙上成了一個墨團)

抱歉,弄髒了信紙……主要是有個附庸風雅的家夥在旁邊搗亂。說起來我還是從倉庫裏找出這個武士的幽靈的……在一把傘上等了一百年的男人。

原來是侑子小姐那時的交易,男人放棄了轉世,換取等待的資格。他說那個人不在過去,而是在未來……我問摩可拿,才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說來,和你們一家還很有些牽連呢。

算了,等這件事解決以後再寫給你吧。

到那個時候,把結果和新鮮的梅子酒一起帶給你。”

四月一日君尋長舒一口氣,畫上最後的句點。

他伸手把信點燃,紙張在幽藍色火焰裏卷曲,直到最後化為一團輕飄飄的花瓣。

“小羽。”

他依稀看見棕色長發的少女溫柔地笑著,身邊是個子高大的沉默男人。

“……靜。”

然後兩個人的身影跟著春夜和風散開,花瓣落在臉上,像是誰蜻蜓點水的一個吻。

良久,店主才漾起無聲無息的笑容。

他對著庭院裏的年輕人招手:“左之,彈得太難聽了,讓我來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