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雲本以為摩爾曼斯克港之行會艱險重重，不料此刻酒桌前圍得裏外三層，眾人七嘴八舌，顯然“幽靈船”之事在當地早已不是秘聞。黃牙水手便自稱撞見過兩次，據說這艘叫做“冰鯨之鰭”的漁船，看起來破舊不堪，船體爬滿了青苔，每逢繁星密布的夜裏便四處巡遊，然而到了晴空萬裏的白晝，卻總是選擇最僻遠的暗礁叢中停靠，仿佛等待著船員從某個地方回來，他曾經尾隨著這艘船整整三天，都是起風而行，風停而止，航線雜亂無章，但始終未瞧見任何人影。
“莫非就是一艘廢棄的空船？秦暮雲插言問道，那黃牙水手搖搖酒壺，說道：“那不可能，冰洋麵上眾多遊浮冰山和半水暗礁，無人掌舵過不了半天就沉了。”秦暮雲尋思點頭，又問道：“為何不索性登船看個究竟？”那黃牙水手將酒杯在桌上一放，高聲說道：“誰說沒上去過？這事兒你聽伊萬講，他的兄弟就是警察，他最清楚。”
秦暮雲便看向伊萬，他正拉敞著棕色獵裝，懶洋洋靠在椅子裏，濃密的八字須上沾滿酒水，黃牙水手敲著桌子，鼓動道：“伊萬，這事兒我們都知道，你講給這個外國朋友聽聽。”伊萬就無奈坐起來，對秦暮雲說道：“事情都過去了六七年咯，不知道你那時候在不在俄國？”秦暮雲點頭，伊萬就繼續說道：“你也知道當時革命派人民意誌黨鬧得很凶，準備行刺沙皇亞曆山德羅維奇陛下，後來敗露了，抓了不少人。”秦暮雲點頭，伊萬接著說：“我認為沙皇陛下非常寬容，寬容得有些過分！竟然隻要那幫家夥懺悔罪行，就可以獲得大赦，這顯然太違背原則了，可恨得是那些硬骨頭竟然寧可絞死也不認罪。所以後來，你也知道警察四處搜捕叛黨，把教堂、花園、碼頭、船廠都翻了個遍，就連咱們摩爾曼斯克港也來了人，雖然我兄弟沒來，他知道我很想念他，但是他在莫斯科來不了。”
黃牙水手不耐煩了，敲著桌子催促道：“說重點吧，伊萬東家，這個大家都知道。”伊萬不理他，他沉思著自己的思路，又說道：“警察來摩爾曼斯克港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幽靈船，那時候“冰鯨之鰭”號已經出現了七八年了，早有人懷疑是人民意誌黨聚會的窩點，所以那次警察就雇了船出海，出海前我還親自檢查了船隻，也沒想到他們真的就在冰洋上撞見了幽靈船。我挺後悔當時沒有跟著去，事後那些警察回來什麼都沒說，但是我還是從警察方麵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原本這些事情不能說，不過既然大家都知道了，提一下也沒有關係。”
秦暮雲心想：“這事情本來就是從傳於你口，這時候又何必掩飾。”他還是點點頭，讚同伊萬說的“沒有關係”，伊萬便繼續說道：“當時幽靈船就停在暗礁叢裏，我說過一般白天它都停在某個僻靜的角落，警察依著我的意思就找到了，他們荷槍實彈，起初什麼也不怕，直接拋了鉤子就爬上了甲板，可是一上去就全都愣住了，眼前的景象直令寒毛倒豎，原來那甲板上擺滿了海鷗的屍體，凍得硬邦邦的，羽毛上沾滿了血汙，到處都是……”
“啊！”秦暮雲適時發出了一聲驚歎，伊萬說故事的興致便濃了許多，他睜大眼睛盯著秦暮雲，說道：“那幾個警察渾身冒著冷汗，小心翼翼的從海鷗的屍堆裏走過去，看見駕駛艙的窗戶殘破著，青苔都爬滿鏽死的方向舵，哪裏像有人的景象…..旁邊的船艙門被風刮得劈啪作響，仿佛裏麵藏著什麼……幾個警察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過去，最後有個膽大的帶頭探進了腐敗的船艙，他們摸著漆黑的旋梯向下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漸漸就聞到了血腥味……此時已經進退兩難，互相磕碰著，稀裏糊塗就衝進了底艙，那兒的血腥味已經濃得幾乎窒息，驚恐中他們居然忘記點亮油燈，直到帶頭的警察哆哆嗦嗦的打亮火，光線才亮起，頃刻驚得魂飛魄散……那屋子……簡直就是地獄，到處是飛濺的血肉骨骸，把整個黑暗的船艙裏染得鮮紅混著黴綠，根本分不清是動物還是人的殘骸，他們擁擠著往外逃，然後就聽見“呯”的一聲……”伊萬突然抬高了聲音，嚇了桌旁周圍人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