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離那亡魂構築的虛幻之處,又從地獄回到人間,洗刷掉身上的灰塵和血腥。
鬱壘躺在床上,我鑽進他懷裏。他什麼都沒有說,隻是輕輕撫摸著我的頭和後背。
我有些顫抖,在鬱壘身上汲取著溫度,有些沮喪地說:“我剛剛找到了那些被困的亡魂,一共七十六名,他們不知道自己死了,困在了陰陽路的夾縫中,但是為什麼那片幻境會被投射到那個完好的小區裏?看起來被毀的那棟樓離那兒很遠。”
“也許是相似的外形,也許是建築中用了相同的特殊材料,這麼多亡魂卻都不知道自己已死,會產生很大的念力,連帶著生前當日的記憶依附到一棟樓中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道:“我總是忍不住去想,那些人的死是不是和我有關係?”
鬱壘雙臂環繞抱緊了我,溫柔地說:“生死自有定數,你也是被這次災難波及的受害者,你怎麼能怪自己呢?不要再胡思亂想,要想怪,不如怪我這個阿修羅王,當年我攻打閻浮提之時,手下也有亡魂。”
“鬱壘……”
“乖,逝者如斯,不可追溯,我們不能改變過去的事,但我們可以改變將來,唯願你我永遠相伴,一同解決難題。”
鬱壘灼熱的體溫讓我暫時忘記了心中的刺痛,我湊上去主動親吻了他,他微微一怔,把我更深地揉進懷裏。
第二天暫時沒什麼事,在課堂上我有些發呆,我的雙肩仿佛壓著千斤巨石,那七十六個亡魂在我心頭縈繞。
不止七十六個,還有小白的主人,也許還有成百上千個也說不定。
如果我足夠強,或者如果我足夠小心,沒有被千葉凜暗算,沒有生出多餘的阿修羅,也就不會有這麼多無辜的人因此喪生……又或者我的血不存在,或者我原本就沒有出生就好了……
這個想法一生出來,我仿佛瞬間失去了殘存的活人氣息,講課的聲音,周圍細小的桌椅聲、翻書聲、寫字聲,一切都變得那麼刺耳,像指甲劃過玻璃一般,攪亂我脆弱的腦神經。
我頭痛欲裂,白天的光線對我來說突然有些刺眼,我抬起手來,看見自己意外蒼白的皮膚,那些本已經看不清楚的細長傷痕竟然又浮現了出來,呈現出黑色如發絲般的細紋,浮在皮膚中。
隨著傷痕一同出現的還有我身為小鬼王的官印,鬼符般的圖案變成血紅色,嵌在我的手臂內側凹陷進去,仿佛剛剛被灼熱的烙鐵燙傷般疼痛,我的小腹也開始疼痛,仿佛腹中有什麼在動,我逐漸從混沌中清醒過來。
我因寒冷有些戰栗,環視四周,沒有人發現我的異樣,教室裏的學生依舊聽課的聽課,玩手機的玩手機,睡覺的睡覺,老師在講台上平靜地講課。
皮膚上發絲般的黑色細紋慢慢消退,手臂上的官印也變得平滑如初,最後消失不見,但是疼痛感依然殘留在肌膚之中,仿佛為我敲響了警鍾。
我剛才,差點變成失去意識的行屍走肉,就像地獄邊緣遊蕩的孤魂野鬼。
我仿佛走在鋼索上,下麵就是萬丈深淵,隻要有一刻放棄了生的希望,就會萬劫不複。
平靜下來,我回想起鬱壘為我做的一切,無論是龍淚、長生草,還是順水推舟的成為鬼差,這一切都是在防止已死的我失去意識,或者身體再出現什麼意外。就連腹中的胎兒,也在提醒我不要放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