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7章(2 / 2)

原來小村裏那彌漫的奇怪藥物氣味,是用來引動他的舊傷,那東西想必十分厲害,似乎是某種近乎絕跡的寒涼奇藥,七皇子這回為了掩飾大罪,真下了血本。

但是……到底誰陷了誰的局呢?鳳知微想著剛才經過的山坳感覺到的異常,淡淡的笑了一聲。

不過寧弈雖然以自身為餌,引得敵人出手,但似乎也沒料到老七的手筆和決心,以至於被藥物引動舊傷,險些把自己也陷了進去。

鳳知微想通其中關節,眼色微微沉鬱了點,她把了把寧弈的脈,確定他確實舊傷複發來勢洶洶,必須極早處理。

膝上人安靜如沉睡,鳳知微俯下臉注視他,也有一年不見,他似乎又瘦了些,睫毛下淺淺陰影,一彎上弦月般靜謐而微涼。

他的脈門此刻在她掌下,脈象洪沉,她的內力盤桓在指尖,或者行向丹田,或者,走向心脈。

前者,是救;後者,是殺。

風忽然大了些,呼嘯凶猛,卷得車簾啪啪一陣亂舞,“啪嗒”一聲,頭頂存放雜物的格子裏,突然落下一疊信箋,落在她手邊。

呼啦啦信封亂飛,她伸手按住,手突然停住。

最上麵的,赫然是齊少鈞和杭銘給她的密信。

“……楚王陰鷙,終將不利於大業,請姑娘為千萬從屬生死存亡計,必殺之。”

鳳知微眼神顫了顫。

按在他脈門的冰涼的手指,緩緩一動。

手指輕輕一動。

恍惚間寧弈的睫毛似乎顫了顫。

這一顫極其細微,似乎真的發生,又似乎隻是鳳知微的幻覺,她手指又是一震,即將湧出的內力,霍地收了回去。

再低頭仔細看時,寧弈還是深度昏迷的樣子。

北風狂猛的吹開車簾,劈頭蓋臉的打進來大片碎雪,鳳知微沒有動也沒有避,更沒有試圖為寧弈遮擋風雪,任那些雪花紛紛揚揚落在自己和寧弈臉上。

雪花遇熱化水,沁骨的涼,順臉頰流下如淚水。

鳳知微沒有去擦,隻是盯著寧弈,希望他被雪水涼醒,好讓自己不要那麼一次次麵對為難的抉擇。

然而除了先前那似幻似真的眼睫一顫,寧弈還是沒有任何動靜,連冰涼的雪花落在臉上,都沒能冰醒他。

鳳知微看著他臉上幾乎沒有融化的雪花,皺了皺眉。

寧弈的舊傷疤,她曾經看見過,很猙獰的傷口,當時並不知道什麼,後來整理娘親遺物,知道了血浮屠最後一夜遭遇的一切,其中那個七歲的孩子,以成人也難及的心機和手筆,調換皇嗣,埋伏樹洞,守株待兔,險些逼死養父和自己,最後要不是養父以三虎屍體炸傷他,偽作跳崖,也許自己早已不在。

那個七歲孩子是誰,養父隻告訴娘是個皇子,也不知道是哪位。

她知道。

寧弈比她大七歲。

七歲之前的寧弈,神童之名驚動天下。

七歲之後的寧弈,一場大病險死還生,之後光彩盡失,韜光養晦,一養便是很多年。

長熙十三年的雪後,當她歸葬娘和弟弟,在小院地下找出娘的一些早已埋好的遺囑時,再回想當初廢宮裏看見的那道傷疤,便已經知道了一切。

他是她的敵人,從一開始就是。

便沒有娘和弟弟兩條命,也有養父和她的舊債。

這樣的舊事這樣的局,想起便凜然森涼,怎敢拋卻一份心,怎能拋卻一份心?

然而那片心,縱一日日逼著變冷變硬,想做那金剛琉璃石切割不動,終究經不得時日慢慢烘烤,生出隻有自己知道的遍身裂口。

有些事,想做和能做,相隔甚遠。

一生決斷,隻為一件事為難,痛徹。

鳳知微閉上眼,輕輕歎息一聲。

膝上的那個人,冰冷得毫無熱氣,鳳知微不知道當初那炸傷如何就造成寒毒舊傷,不過從他以往口氣聽來,很可能是眾兄弟做的手腳,而辛子硯,便是在他最艱難的時刻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