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事(1 / 3)

滄流曆六一三年的春天比往年要來得晚一些,平素裏這個時節已是開得正好的花兒此時卻隻得了個花骨朵,於是我同阿嚶約好去流波山趕花市的日子便不得不推遲了些,直至今日方才成行。

一大早起了身收拾妥當,又被阿嚶拉著一路小跑到莊外,莊外居然已是一派熱鬧的景象:周圍空閑的地兒上被擺上了許多的攤子,賣的也是像碧桃、雲果什麼這些個時節的果兒,雖然也是比較青澀,倒是因為氣候的關係了。這樣的氛圍再加上縈繞在空氣中微微的桑桐花的味道,卻是有著別樣的春晨的氣息。

“嫂嫂、嫂嫂,趕緊的,一會兒要遲了就趕不上船了。”阿嚶嘰嘰喳喳地說著,一邊努力向莊內張望著,遠遠地看見修辟走過來,又連忙安靜下來,做出一副淑女的樣子。

修辟是我的夫君,也是這抱雲莊的主人,而阿嚶則是修辟的妹妹,我的小姑。阿嚶生性活潑,喜歡惹些小麻煩,常被事主告到修辟那兒,然後又是一頓的訓話,於是她在修辟麵前可是不敢淘氣,總是端莊的大小姐的模樣。雖則我們都隻知曉她的性子,卻也不好說她。然在我麵前阿嚶倒是不曾掩飾些什麼,待我跟知心朋友一樣,也沒有長嫂如母的意識,不過這點我甚是歡喜,若真讓她嚴肅了地同我說話,我怕是要不習慣了。

修辟今兒個穿了一身淺青色的長衫,外邊搭了件灰白的紗衣,腰間是一根同色係的腰帶,從遠處走來時如同一朵墨蓮似的,很是出塵。我不由得暗自點頭,因為他這身可是我親自給配的,被修辟穿成這般英挺,讓我有著莫名的成就感。

一晃神的功夫修辟已是近得眼前,見我愣愣的直盯著他瞧,不由得微微一笑,那笑像極了合虛山的暖日,我隻覺姍姍來遲的春意此時驟然乍濃,連帶著整個人都有些暈暈乎乎的了。

同修辟認識至今已有大半年的時間了,可我依舊是不能免疫他的“美色”。雖然用“美色”一詞來形容男人是有些奇怪,可修辟是真真切切長得極為俊美的,不說他如同雕琢出來的臉龐,修長的身軀,單隻是他身上的那種飄渺的氣息,就讓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阿嚶說自家兄長是三山有名的美男子,這點我可是深信不疑的,雖然我沒見過多少的男子,但修辟是確確實實晃眼的。

“還不回神。”見我一幅出神的樣子,修辟忍不住出聲提醒,“都這麼半天了還沒看夠嗎?”磁性的嗓音中夾雜著輕柔的笑意,總算將我從自個兒的臆想中喚了出來。我倏然抬頭,不意望進一雙清冽又帶有一絲暖意的眸子,於是不由得臉一紅,慌忙垂下頭去,過了半響,才敢抬起頭來看他。

輕輕拉過我的右手,修辟溫涼的指尖觸及我的腕,然後是一道微暖的感覺覆在了上麵,我詫異地低頭一看,居然是一個精致的玉鐲子,上麵雕了繁複的花紋,讓人看不清楚。鐲子的大小很適合,恰恰同我手腕粗細,鐲身綠汪汪的,襯得我原本白皙的肌膚顯得愈發蒼白,隱隱竟透露出皮下青黛色的血脈來。

我剛才分明沒有被套進去的感覺,此時輕輕地甩了一下腕兒,那鐲子也沒有要掉下來的趨勢,很是神奇。我用詫異的眼神望向修辟,他隻是但笑不語,末了才說:“不過是個小法術罷了。”我嘟了嘟嘴,表示對他這般敷衍的不滿,他卻仍是微微的笑著。

“這次出門在外可不比在莊裏,姑瑤山的人看我麵子不與你計較,但到了流波山,那可就是人家的地盤,若真出了什麼事,我可保不了你。”這番話是對阿嚶說的,很是嚴肅,但我能聽得出那威嚴下的關心。總歸是做兄長的,又攤上阿嚶這樣的惹事精,也隻能多提點一番了。

阿嚶倒是識趣,乖乖的點了點頭,口中稱道:“知道了,哥哥你便放心吧。”雖然這樣說著,我卻是看見她低著的頭側畔飛揚的眉角,心下知曉她心中所想不是這麼回事,卻也不曾言語些什麼。

修辟必然清楚他妹子的性格,因此也沒把她的話當真,隻是轉過頭溫柔地對著我說:“我會讓蒼苔和碧垣和你們一塊去,一路上有他們照顧我也好放心。”他的聲音分明一如往日的清晰,卻給我很是模糊的感覺,就像是從渺遠的九天傳來似的。我不知為何會有這種感覺,然而有確實有這種莫明的意味。我想要仔細再聽聽,蒼苔和碧垣卻打斷了我的思路。他們兩人應聲而出,蒼苔側身走到了我前麵幾步遠的地方,碧垣則是拎著一個包裹站到了我身後,於是方才那種微妙的感覺是再也尋不到了。我也沒有深想,也許是春光太迷人,以至我都產生幻覺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