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我當時的表情十分呆滯,我還記得當時修辟是笑了。他那一笑更是極美,我頓時覺得原本黯淡下去的景物又一下子鮮豔起來,就連透過正對著床的窗子漏進來的陽光也顯得格外明媚。還有幾縷陽光偷偷穿過窗子的罅隙傾瀉在男子的背上,點得他頭上的那墨玉發冠隱隱閃現柔和的光澤,男子的麵容因為背光而有些不甚明晰,卻又因為這個笑容顯得動人起來。
似乎當時我也臉紅了,全身的血液都彙到臉上去了似的,頭腦也有些發熱,我剛要開口說些什麼,想回想起一些事情,卻沒有一絲關於眼前男子的記憶,不僅如此,連同我自己的姓名和身世,還有所有的一切都想不起來。
於是剛剛泛紅的臉又瞬間煞白,任誰在醒來時腦海中是一片空白,都會覺得驚嚇的。我用虛弱的口吻問道:“我是誰?這是哪兒?你又是誰?“
男子把臉從我麵前挪開,又將床上的被子往裏掖了掖,輕身坐到床邊,然後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那墨黑的眸中有我看不懂的光彩。打量了我許久,他方才開口道:“顏顏,你忘了自己也就算了,怎生可以連我也忘記?”那語氣好生幽怨,仿佛他是我生命中極為重要的人似的,而我忘記他就是罪大惡極了的。
我尷尬地一笑,真真是想不起有這麼一號人,卻也不知該再說些什麼。
“罷了罷了,下次若是再忘了我,我可定不饒你。”男子的語氣無比的溫柔,“你叫白顏,是我李修辟的妻,這兒是抱雲莊,是我們的家。”
妻子?!我居然已經結婚了?怎麼可能?!白顏?我真的叫白顏嗎?為什麼我一點記憶都沒有?想不起什麼的我隻好懦懦地開口:“可我真的沒有印象了。”
“顏顏,我知道你是太思念你母親了,但是這樣真的不好。你知道我當時看到你昏倒在地我有多擔心嗎?你同你母親感情好,但是人死不能複生,不能因為母親的過世就這樣傷害自己,不能就這樣封閉自己的內心。就算母親走了,你還有我,還有阿嚶,還有抱雲莊的所有人啊。”男子的聲音開始時越來越低沉,後來又清亮起來,但那話語中隱含的哀傷與包容是掩飾不了的。於是我雖然覺得事實好似不是這樣,卻也相信了眼前男子的話,畢竟在這樣的情況下我也隻能相信。
之後在日常生活中我逐漸了解到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叫白顏,是這姑瑤山上一戶普通人家的女兒,家中爹爹早亡,我從小和母親一起相依為命,後來因為出落得美麗而被修辟看上,搶來這抱雲莊做了女主人。當然,這是從阿嚶口中聽來的,阿嚶當時的原話是“那****與哥哥一同去采青的時候,恰好遇到嫂嫂你在澧水邊洗衣服。那時正逢著有人喊你,嫂嫂你一回頭,那模樣簡直是驚為天人,連身為女人的我都看呆了,不要說是哥哥了。哥哥當下就向周圍的人打聽了你的名字和其他情況,第二日便上你家提親去了,也許是被哥哥的皮囊所騙,你娘居然準了,於是你就成了我的嫂嫂了。不過嫂嫂你嫁過來好像還是前不久的事兒,恩,好像就是這樣的,我怎麼感覺這麼模糊呢?恩,不管了,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後來便是我才同修辟成婚不久,我娘就因為意外而過世了,我因為同娘親有著深厚的感情而格外傷心,一激動之下就暈厥了過去,結果腦袋敲著地兒,於是便失憶了。當我追問是什麼意外時,修辟卻是不肯說了,他說說了怕我傷心,我也曾問過阿嚶,阿嚶卻說她也不清楚,莊中人都三緘其口,最後我也隻好作罷。可是心底卻還是惦記著這事,我不知修辟說的是真是假,倘若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完全與這個世界沒有一點聯係的痕跡,我不知道我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所以才那麼執著得想要尋回自己的記憶。
收回了有些飄遠了地思緒,我端正了坐著的姿勢。側過身再一次掀起葵錦蠶絲織成的簾子,外邊是初晨和煦的陽光,柔柔地灑落在建木窗框上,很是有著春日的韻味。我看著車外的景物緩緩地化為印象然後遠去,伴著隱約呼嘯的風聲,心中突然有些迷茫,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冥冥中劃下了軌跡,又有什麼開始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