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迷惑,坐下)什麼?讓他們去?
萍(囁嚅)魯奶奶,請您相信我,我一定好好地待她,我現在決定就走。
魯(拉著四鳳的手,顫抖地)鳳,你,你要跟他走?
四(低頭,不得已緊握著魯媽的手)媽,我隻好先離開您了。
魯(忍不住)你們不能夠在一塊兒!
大(奇怪地)媽,您怎麼?
魯(站起)不,不成!
四(著急)媽!
魯(不顧她,拉著她的手)我們走吧。(向大海)你出去叫一輛洋車,四鳳大概走不動了。我們走,趕快走。
四(死命地退縮)媽,您不能這樣做。
魯不,不成!(呆滯地,單調地)走,走。
四(哀求)媽,您願您的女兒急得要死在你的眼前麼?
萍(走向魯媽前)魯奶奶,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不過我能盡我的力量補我的錯,現在事情已經做到這一步,你——
大媽,(不懂地)您這一次,我可不明白了!
魯(不得已,嚴厲地)你先去雇車去!(向四鳳)鳳兒,你聽著,我情願你沒有,我不能叫你跟他在一塊兒。——走吧!
大海剛至門口,四鳳喊一聲。
四(喊)啊,媽,媽!(暈倒在母親懷裏。)
魯(抱著四鳳)我的孩子,你——
萍(急)她暈過去了。
魯媽按著她的前額,低聲喚“四鳳”,忍不注地泣下。
萍向飯廳跑。
大不用去——不要緊,一點涼水就好。她小時候就這樣。
(萍拿涼水灑在她麵上,四鳳漸醒,而呈死白色。
魯(拿涼水灌四鳳)鳳兒,好孩子。你回來,你回來。——我的苦命的孩子。
四(口慚張,眼睜開,喘出一口氣)啊,媽!
魯(安慰她)孩子,你不要怪媽心狠,媽的苦說不出。
四(歎出一口氣)媽!
魯什麼?鳳兒。
四我,我不能不告訴你,萍!
萍鳳,你好點了沒有?
四萍,我,總是瞞著你;也不肯告訴您(乞憐地望著魯媽)媽,您——
魯什麼,孩子,快說。
四(抽咽)我,我——(放膽)我跟他現在已經有……(大哭。)
魯(迫切地)怎麼,你說你有——(過受打擊,不動。)
萍(拉起四鳳的手)四鳳!怎麼,真的,你——
四(哭)嗯。
萍(悲喜交集)什麼時候?什麼時候?
四(低頭)大概已經三個月。
萍(快慰地)哦,四鳳,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我的——
魯(低聲)天哪。
萍(走向魯)魯奶奶,你無論如何不要再固執哪,都是我錯了:我求你!(跪下)我求你放了她吧。我敢保我以後對得起你。
四(立起,走到魯媽麵前跪下)媽,你可憐可憐我們,答應我們,讓我們走吧。
魯(不做聲,坐著,發癡)我是在做夢。我的兒女,我自己生的兒女,三十年功夫——哦,天哪,(掩麵哭,揮手)你們走吧,我認不得你們。(轉過頭去。)
萍謝謝你!(立起)我們走吧。鳳!(四鳳起。)
魯(回頭,不自主地)不,不能夠!
四鳳又跪下。
四(哀求)媽,您,您是怎麼?我的心定了。不管他是富,是窮,不管他是誰,我是他的了。我心裏第一個許了他,我看得見的隻有他,媽,我現在到了這一步:他到哪兒,我也到哪兒;他是什麼,我也跟他是什麼。媽,您難道不明白,我——
魯(指手令她不要向下說,苦痛地)孩子。
大媽,妹妹既然是鬧到這樣,讓她去了也好。
萍(陰沉地)魯奶奶,您心裏要是一定不放她,我們隻好不順從您的話,自己走了。鳳!
四(搖頭)萍(遠望著魯媽)媽!
魯(沉重的悲傷,低聲)啊,天知道誰犯了罪,誰造的這種孽!——他們都是可憐的孩子,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麼。天哪,如果要罰,也罰在我一個人身上;我一個人有罪,我先走錯了一步。(傷心地)如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事情已經做了的,不必再怨這不公平的天;人犯了一次罪過,第二次也就自然地跟著來。——(摸著四鳳的頭)他們是我的幹淨孩子,他們應當好好地活著,享著福。冤孽是在我心裏頭,苦也應當我一個人嚐。他們快活,誰曉得就是罪過?他們年青,他們自己並沒有成心做了什麼錯(立起,望著天)今天晚上,是我讓他們一塊兒走,這罪過我知道,可是罪過我現在替他們犯了;所有的罪孽都是我一個人惹的,我的兒女們都是好孩子,心地幹淨的,那麼,天,真有了什麼,也就讓我——個人擔待吧。(回過頭)鳳兒,——
四(不安地)媽,你心裏難過,——我不明白您說的什麼。
魯(回轉頭。和藹地)沒有什麼。(微笑)你起來,鳳兒,你們一塊兒走吧。
四(立起,感動地,抱著他的母親)媽!
萍去(看表)不早了,還隻有二十五分鍾,叫他們把汽車開出,來,走吧。
魯(沉靜地)不,你們這次走,是在黑地裏走,不要驚動旁人。(向大海)大海,你出叫車去,我要回去,你送他們到車站。
大嗯。
大海由中門下。
魯(向四鳳哀婉地)過來,我的孩子,讓我好好地親一親。(四鳳過來抱母;魯媽向萍)你也來,讓我也看你一下。(萍至前,低頭,魯望他,擦眼淚)好,你們走吧!——我要你們兩個在未走以前答應我一件事。
萍您說吧。
魯你們不答應,我還是不要四鳳走的。
四媽,您說吧,我答應。
魯(看他們兩人)你們這次走,最好越走越遠,不要回頭。今天離開,你們無論生死,永遠也不許見我。
四(難過)媽,那不——
萍(眼色,低聲)她現在很難過,就說這樣的話,過後,她就會好了的。
四嗯,也好——媽,那我們走吧。
四鳳跪下,向魯媽叩頭,四鳳落淚,魯媽竭力忍著。
魯(揮手)走吧!
萍我們從飯廳裏出去吧,飯廳裏還放著我幾件東西。
三人——萍,四鳳,魯媽——走到飯廳門口,飯廳一開,蘩漪走出,三人俱驚視。
四(失聲)太太!
蘩(沉穩地)咦,你們到哪兒去?外麵還打著雷呢!
萍(向蘩漪)怎麼你一個人在外麵偷聽!
蘩嗯,不隻我,還有人呢。(向飯廳上)出來呀,你!
衝由飯廳上,畏縮地。
四(驚愕)二少爺!
衝(不安地)四鳳!
萍(不高興,向弟)弟弟,你怎麼這樣不懂事?
衝(莫名其妙地)媽叫我來的,我不知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蘩(冷冷地)現在你就明白了。
萍(焦躁,向蘩漪)你這是幹什麼?
蘩(嘲弄地)我叫你弟弟來跟你們送行。
萍(氣憤)你真卑——
衝哥哥!
萍弟弟,我對不起!——(突向蘩漪)不過世界上沒有像你這樣的母親!
衝(迷惑地)媽,這是怎麼回事?
蘩你看哪!(向四鳳)四鳳,你預備上那兒去?
四(囁嚅)我……我?……
萍不要說一句瞎話。告訴他們,挺起胸來告訴他們,說我們預備一塊兒走。
衝(明白)什麼,四鳳你預備跟他一塊兒走?
四嗯,二少爺,我,我是——
衝(半質問地)你為什麼早不告訴我?
四我不是不告訴你;我跟你說過,叫你不要找我,因為我——我已經不是個好女人。
萍(向四鳳)不,你為什麼說自己不好?你告訴他們!(指蘩漪)告訴他們,說你就要嫁我!
衝(略驚)四鳳,你——
蘩(向衝)現在你明白了。(衝低頭)
萍(突向蘩漪,刻毒地)你真沒有一點心肝!你以為你的兒子會替——會破壞麼?衝弟弟,你說,你現在有什麼意思,你說,你預備對我怎麼樣?說!哥哥都會原諒你。
衝望蘩漪,又望四鳳,自己低頭。
蘩衝兒,說呀!(半晌,急促)衝兒,你為什麼不說話呀?你為什麼不抓著四鳳問?你為什麼不抓著你哥哥說話呀?(又頓。眾人俱看衝,衝不語)衝兒你說呀,你怎麼,你難道是個死人?啞巴是個糊塗孩子?你難道見著自己心上喜歡的人叫人搶去,一點兒都不動氣麼?
衝(抬頭,羔羊似地)不,不,媽!(又望四鳳,低頭)隻要四鳳願意,我沒有一句話可說。
萍(走到衝麵前,拉著他的手)哦,我的好弟弟,我的明白弟弟!
衝(疑惑地,思考地)不,不,我忽然發現……我覺得……我好像我並不是真愛四鳳;(渺渺茫茫地)以前——我,我,我——大概是胡鬧!
萍(感激地)不過,弟弟——
衝(望著萍熱烈的神色,退縮地)不,你把她帶走吧,隻要你好好地待她!
蘩(整個消滅,失望)哦,你呀!(忽然,氣憤)你不是我的兒子;你不像我,你——你簡直是條死豬!
衝(受侮地)媽!
萍(驚)你是怎麼回事?
蘩(昏亂地)你真沒有點男子氣,我要是你,我就打了她,燒了她,殺了她。你真是糊塗蟲,沒有一點生氣的。你還是你父親養的,你父親的小綿羊。我看錯你了——你不是我的,你不是我的兒子。
萍(不平地)你是衝弟弟的母親麼?你這樣說話。
蘩(痛苦地)萍,你說,你說出來;我不怕,你告訴他,我現在已經不是他的母親?
衝(難過地)媽,您怎麼?
蘩(丟棄了拘束)我叫他來的時候,我早已忘了我自己,(向衝,半瘋狂地)你不要以為我是你的母親,(高聲)你的母親早死了,早叫你父親壓死了,悶死了。現在我不是你的母親,她是見著周萍又活了的女人,(不顧一切地)她也是要一個男人真愛她,要真真活著的女人!
衝(心痛地)哦,媽。
萍(眼色向衝)她病了。(向蘩漪)你跟我上樓去吧!你大概是該歇一歇。
蘩胡說!我沒有病,我沒有病,我神經上沒有一點病。你們不要以為我說胡話(揩眼淚,哀痛地)我忍了多少年了,我在這個死地方,監獄似的周公館,陪著一個閻王十八年了,我的心並沒有死;你的父親隻叫我生了衝兒,然而我的心,我這個人還是我的。(指萍)就隻有他才要了我整個的人,可是他現在不要我,又不要我了。
衝(痛極)媽,我最愛的媽,您這是怎麼回事?
萍你先不要管她,她在發瘋!
蘩(激烈地)不要學你的父親。沒有瘋——我這是沒有瘋!我要你說,我要你告訴他們——這是我最後的一口氣!
萍(狼狽地)你叫我說什麼?我看你上樓睡去吧。
蘩(冷笑)你不要裝!你告訴他們,我並不是你的後母。
大家俱驚,略頓。
衝(無可奈何地)媽!
蘩(不顧地)告訴你們,告訴四鳳,告訴她!
四(忍不住)媽呀!(投入魯媽懷)。
萍(望著弟弟,轉向蘩漪)你這是何苦!過去的事你何必說呢?叫弟弟一生不快活。
蘩(失了母性,喊著)我沒有孩子,我沒有丈夫,我沒有家,我什麼都沒有,我隻要你說:我——我是你的。
萍(苦惱)哦,弟弟!你看弟弟可憐的樣子,你要是有一點母親的心——
蘩(報複地)你現在也學會你的父親了,你這虛偽的東西,你記著,是你才欺騙了你的弟弟,是你欺騙我,是你才欺騙了你的父親!
萍(憤怒)你胡說,我沒有,我沒有欺騙他!父親是個好人,父親一生是有道德的,(蘩漪冷笑)。——(向四鳳)不要理他,她瘋了,我們走吧。
蘩不用走,大門鎖了。你父親就下來,我派人叫他來的。
魯哦;太太!
萍你這是幹什麼?
蘩(冷冷地)我要你父親見見他將來的好媳婦你們再走。
(喊)樸園,樸園!……
衝媽,你不要!
萍(走到蘩漪麵前)瘋子,你敢再喊!
蘩漪跑到書房門口,喊。
魯(慌)四鳳,我們出去。
蘩不,他來了!
樸園由書房進,大家俱不動,靜寂著死。
樸(在門口)你叫什麼?你還不上樓去睡?
蘩(倨傲地)我請你見見你的好親戚。
樸(見魯媽,四鳳在一起,驚)啊,你,你——你們這是做什麼?
蘩(拉四鳳向樸園)這是你的媳婦,你見見。(指著樸園向四鳳)叫他爸爸!(指著魯媽向樸園)你也認識認識這位老太太。
魯太太!
蘩萍,過來!當著你的父親,過來,跟這個媽叩頭。
萍(難堪)爸爸,我,我——
樸(明白地)怎麼——(向魯媽)侍萍,你到底還是回來了。
蘩(驚)什麼?
魯(慌)不,不,您弄錯了。
樸(悔恨地)侍萍,我想你也會回來的。
魯不,不!(低頭)啊!天!
蘩(驚愕地)侍萍?什麼,她是侍萍?
樸嗯。(煩厭地)蘩你不必再故意地問我,他是萍兒的母親,三十年前死了的。
蘩天!哪!
半晌。四鳳苦悶地叫了一聲,看著她的母親,魯媽苦痛地低著頭。萍腦筋昏亂,迷惑地望著父親,同魯媽。這時蘩漪漸漸移到周衝身邊,現在她突然發現一個更悲慘的命運,逐漸地使她同情萍,她覺出自己方才的瘋狂,這使她很快地恢複原來平常母親的情感。她不自主地愧恨地望著自己的衝兒。
樸(沉痛地)萍兒,你過來。你的生母並沒有死,她還在世上。
萍(半狂地)不是她!爸,您告訴我,不是她!
樸(嚴厲地)混帳!萍兒,不許胡說。她沒有什麼好身世,也是你的母親。
萍(痛苦萬分)哦,爸!
樸(尊重地)不要以為你跟四鳳同母,覺得臉上不好看,你就忘了人倫天性。
四(向母)哦,媽!(痛苦地)。
樸(沉重地)萍兒,你原諒我。我一生就做錯了這一件事。我萬沒有想到她今天還在,今天找到這兒。我想這隻能說是天命。(向魯媽歎口氣)我老了,剛才我叫你走,我很後悔,我預備寄給你兩萬塊錢。現在你既然來了,我想萍兒是個孝順孩子,他會好好地侍奉你。我對不起你的地方,他會補上的。
萍(向魯媽)您——您是我的——
魯(不由自主)萍——(回頭抽咽)
樸跪下,萍兒!不要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這是你的生母。
四(昏亂地)媽,這不會是真的。
魯(不語,抽咽)。
蘩(笑向萍,悔恨地)萍,我,我萬想不到是——是這樣,
萍萍——(怪笑,向樸)父親(怪笑,向魯媽)母親!(看四鳳,指她)你——
四(與萍互視怪笑,忽然忍不住)啊,天!(由中門跑下,萍撲在沙發上,魯媽死氣沉沉地立著)。
蘩(急喊)四鳳!四鳳!(轉向衝)衝兒,她的樣子不大對,你趕快出去看她。
衝由中門跑下,喊四鳳。
樸(至萍前)萍兒,這是怎麼回事?
萍(突然)爸,您不該生我!(跑,由飯廳下)。
遠處聽見四鳳的慘叫聲,衝狂呼四鳳,過後衝也發出慘叫。
魯四鳳,你怎麼啦!
(同時叫)
蘩我的孩子,我的衝兒!
二人同由中門跑出。
樸(急走至窗前拉開窗幕,顫聲)怎麼?怎麼?
仆由中門跑上。
仆(喘)老爺!
樸快說,怎麼啦?
仆(急不成聲)四鳳……死了……
樸(急)二少爺呢?
仆也……也死了。
樸(顫聲)不,不,怎……麼?
仆四鳳碰著那條走電的電線。二少爺不知道,趕緊拉了一把,兩個人一塊兒中電死了。
樸(幾暈)這不會。這,這,——這不能夠,不能夠!
樸園與仆人跑下。
萍由飯廳出,顏色慘白,但是神氣沉靜的。她走到那張放魯大海的手槍的桌前,抽出抽屜,取出手槍,手微顫,慢慢走進右邊書房,
外麵人聲嘈亂,哭聲,叫聲,吵聲,混成一片。魯媽由中門上,臉更呆滯,如石膏人像。老年仆人跟在後麵,拿著電筒。
魯媽一聲不響地立在台中。
老仆(安慰地)老太太,你別發呆!這不成,您得哭,您得好好哭一場。
魯(無神地)我哭不出來!
老仆這是天意:沒有法子。——可是您自己得哭。
魯不,我想靜一靜(呆立)。
中門大開,許多仆人圍著蘩漪,繁漪不知是在哭在笑。
仆(在外麵)進去吧,太太,別看哪。
蘩(為人擁至中門,倚門怪笑)衝兒,你這麼張著嘴?你的樣子怎麼直對我笑?——衝兒,你這個糊塗孩子。
樸(走在中門中,眼淚在麵上)蘩漪,進來!我的手發木,你也別看了。
老仆太太,進來吧。人已經叫電燒焦了,沒有法子變了。
蘩(進來,幹哭)衝兒,我的好孩子。剛才還是好好的,你怎麼會死,你怎麼會死得這樣慘?(呆立)
樸(已進來)你要靜一靜。(擦眼淚)
蘩(狂笑)衝兒,你該死,該死!你有了這樣的母親,你該死!
外麵仆人與魯大海打架聲。
樸這是誰?誰在這時候打架。
老仆下問,立時另一仆人上。
樸外麵是怎麼回事?
樸今天早上那個魯大海,他這時又來了,跟我們打架。
樸叫他進來!
仆老爺,他連踢帶打地傷了我們好幾個,他已經從小門跑了。
樸跑了?
仆是,老爺。
樸(略頓,忽然)追他去,跟我追他去。
仆是,老爺。
仆人一齊下。屋中隻有樸園,魯媽,蘩漪三人。
樸(哀傷地)我丟了一個兒子,不能再丟第二個了。(三人都坐下來)
魯都去吧!讓他去了也好,我知道這孩子。他恨你!我知道,他不會回來見你的。
樸(寂靜,自己覺得奇怪)年青的反而走我們前頭了,現在就剩下我們這些老——(忽然)萍兒呢?大少爺呢?萍兒,萍兒!(無人應)來人呀!來人!(無人應)你們跟我找呀,我的大兒子呢?
書房槍聲,屋內死一般的靜默。
蘩(忽然)啊(跑下書房,樸園呆立不動,立時蘩漪狂喊跑出)他……他……
樸他……他……
樸園與蘩漪一同跑下,進書房。
魯媽立起,向書房顛躓了兩步,至台中,漸向下倒,跪在地上,如序幕結尾老婦人倒下的樣子。
舞台漸暗,奏序幕之音樂(High MassBach)若在遠處奏起,至完全黑暗時最響,與序幕末尾音樂聲同。幕落,即開,接尾聲。
(選自《文學季刊》第1卷第3期,1934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