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訪(3 / 3)

也許是被我下午的時候毫無預兆地昏倒嚇住了,他很是緊張,聲音裏都透著焦急,連喚我兩聲不見我答應,他抱起我作勢便要往外走。我一下睜開了眼睛,拉住他的衣襟,急道:“還活著,還活著!”

他停下來定定地看著我,看到我也炯炯有神地看著他,像是放心了,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一幅無可奈何又無從發泄的樣子,咬著牙擠出了幾個字:“公主您究竟想怎麼樣?”

我知道不能再惹他了,讓他先把我放下,坐到圓桌前的小凳上,開始審問。他一臉的不情不願,但還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我事情的原委。原來這是在上次大戰中受的傷,不知道兵器上塗了什麼毒物,傷口一直難以愈合,又找不到有效的藥物醫治,便一直拖到了現在。如果在軍營中或是回府中養傷,既不利於傷勢的恢複,同時他受傷的消息勢必會被俊國知曉,這樣一來不僅有損楚國軍心士氣,還給了俊國可乘之機,於是我皇兄便建議父皇宣他進宮做我的貼身侍衛。一來我常年纏綿病榻,必會有各種藥物在我這裏使用,不僅可以有充足的的藥物供應,說不定能找到治愈的方法;二來在這深宮庭院,也不容易暴露傷情。我倆就這樣成了病友。

聽完之後我心裏一股氣一直往上頂,泥人也有土性子,你們一個個地跟我打啞謎,就不怕我翻臉嗎?

淩宇說完之後就跪到了地上,一幅負荊請罪的陣勢,我心裏那口氣更是出不來,他好像也看出了我的不快,總算軟下口氣說道:“是卑職令公主不快的,請公主責罰。”

我一時沒忍住大聲道:“你還知道得挺清楚的,那本宮為什麼會不快呢?你估計是不知道了,那好本宮來告訴你,”我一下從小凳上站起來,指著他道:“你們就不能跟本宮實話實說嗎?你們是怕說了本宮不同意嗎?為什麼呀瞞著我,讓我像個傻子一樣猜你們的心思呢?”我氣得在他身邊來回走著,一邊還用手扇著扇子給自己降降火,“好好好,讓本宮好好想想怎麼罰你,啊。”

我就這麼繞著他來回走了幾圈,他隻穿著白色的中衣,背上的傷口沒有抱紮好,經過剛才這麼一折騰,像是又裂開了,雪白的衣服上滲出斑斑血跡。看著我又不自覺心疼起來,他們這麼費盡苦心瞞著我,也是怕嚇著我,我鬼使神差地撫上了那透著血的白衣,淩宇不禁輕輕顫了一下,渾身繃緊。

我連忙收回手,假裝凶巴巴地說道:“起來吧。”淩宇慢慢地站了起來,有些不解地看著我,我若無其事地說道:“你不是要包紮傷口嗎?本宮來幫你吧。”

淩宇一臉錯愕,連連推辭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尊卑有序,自己可以處理一大堆借口,像是被玉娘附身一樣。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走到床前的小幾前,拿起藥瓶在他麵前晃了晃,“你不是讓本宮懲罰你嗎?那就乖乖過來吧。”

這下他總算老實就範了,小心翼翼地挨著床沿坐下,不情不願地脫下了中衣,當看到他背上的傷口時,我被嚇了一跳,不禁往後退了一步。淩宇微微地側過臉來說道:“公主不要勉強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我定了定神冷靜下來,作為一位皇家公主,怎麼能被這點傷口嚇到,這有辱我楚國皇室風範。我瞪了他一眼:“少廢話,給本宮做好,你這麼歪著怎麼上藥呢。”說著便學者陸老頭的樣子開始給他的傷口塗藥。

本公主不僅自小體弱多病,還有一個更要命的毛病,就是不能受傷,不然傷口很難止血。小的時候有一次不小心摔倒了磕破了膝頭,極小的傷口血就是止不住,搞得整個宮裏雞飛狗跳,人心惶惶的,那些伺候我的宮女侍衛呼天搶地的求饒聲此起彼伏,我都擔心不是血流殆盡而亡,而是被他們給喚來的黑白無常給先收走了。那時候陸老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血給止住了,總算撿回我的一條小命。打那之後本公主便被嚴加防範保護起來,桌角床沿無不被軟布包裹。那段時間陸老頭每天都親自來給本宮換藥包紮,雖然是小孩子,但是看得多總也會依葫蘆畫瓢跟著學,做起來也是有模有樣的。

無論如何也是第一次親自動手做這樣的事情,包得自然慢了些,還不時聽到淩宇的抽氣聲,

我隻好加倍地輕手輕腳小心翼翼,搞得滿頭大汗。

總算大功告成了,淩宇看著自己腰間和肩膀上纏著的繃帶,嘴角彎了彎,這淺淺的一笑猶如迦葉破顏微笑,晃得我眼花。

“公主冰雪聰明,大恩大德卑職感激不盡。”作勢又要跪下來行禮,我趕忙攔住,心想著這沒有什麼值得稱讚的,都是病出來的。轉念一想,這麼一來豈不是又可以製造更多機會了嗎?

“既然如此,本宮便要與你約法三章。第一,今後你的傷就都由本宮來處理了;第二,不準再一天到晚冷著臉,墨韻軒不是活死人墓;第三,從今往後你就是本宮的貼身侍衛了,得都聽本宮的。聽明白了嗎?”我都不敢停一口氣說完了,真怕一停下來就被淩宇的氣勢給逼回來說不下去了。

淩宇沉默地凝視著我,看得我心裏都有些發毛了,怕他又是滿口的寧死不屈。直到我都打算放棄了,想著找什麼借口好下台階,他一下子直挺挺地跪了下來,鄭重其事地向我行了一個標準的武將大禮。

我被他震住了,看著那雖然匍匐在地卻依然筆直的脊背,抵過千言萬語勝過豪壯誓言。我的心中濺起一陣波瀾,這個為國出生入死的年輕將領以一個沉默的大禮便是對我這個公主所有的承諾與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