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杏花雨》
第003章
作者：張漢九
陳秋豔牽著大海的手，一路送他至住所。
走進大門，一個不足四十平米的院落展現在她眼前。光禿禿的四合小院周圍，隨意擱著十來間上了年歲的磚瓦小屋。牆根下堆放的破舊雜物，與大海載貨用的舊拉車搭配得比較和諧。這種地方，好像解放前才有！？隻是在電視裏見過！？要不是親眼所見！？陳秋豔很難相信時下還有這種蹩腳之地。
陳秋豔無端地搖搖頭，似乎有些傷感。
大海住在最裏麵一間。
他走過去打開房門，隨手拉開電燈。陳秋豔目測了一下，麵積最多不過十來個平米，因為采光通風性能不佳而顯得黑暗潮濕。“我這地方條件差。班長，你還是請回吧？”臉上掛一絲難解的卑鬱，聲音低怨哀婉，但是還算理性。
“這麼快就恢複正常了？簡直讓人難以置信。”陳秋豔心裏鬧騰得厲害，她努力克斂自己的心緒：“大海與思雨之間，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他們要是真能結束的話，接下來她該怎麼做？”她想了一遍又一遍，但是毫無結果．“大海真的能放下嗎？”無論如何，她都想不明白，她不知道該怨恨，還是該為自己慶幸．
看著大海憂傷的眼睛，陳秋豔反而不自在起來，忙移開視線。
後牆邊放一張老式單人床，床上有幾本學習資料；床頭空間恰好容納一個寫字台，寫字台上胡亂放著書本，衣服之類。寫字台上麵懸掛一幅大海最近臨寫的《蘭亭序》，因為她不懂書法，所以目光一掠而過。前牆窗戶下並排擺放兩張課桌，課桌上放一摞字帖，字帖旁邊是筆筒，筆洗，鎮紙等書法用具。課桌後麵靠牆的地方堆放著衣架和待售衣物，衣物分別裝在幾個編織袋裏麵；課桌對麵陳列幾件極為常見的炊具和那個她最為熟悉的半舊菜籃。
“炊具俱全！但是，不知道廚藝如何？”但是之後，似乎有些詭秘。
陳秋豔試圖想用這句話調節一下眼前的鬱悶。大海心中當然清楚，他不是那種不知道自己姓啥名誰的人，他知道自己處在怎樣的人生坐標上。
“廚藝的高低取決於品嚐者的胃口和心情。現在，你隻有心情，沒有胃口，所以……”
“你咋知道我現在沒有胃口？為了你，我連早飯都沒顧得吃。”陳秋豔打斷大海的話說。她溫和地望著他，腹內饑腸很應景地叫了幾聲。她慌忙用手捂住小腹，明亮的雙眸中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才一頓沒吃，腸子就開始提意見了？”大海走到菜籃子跟前，看了看說：“從昨天到現在，我滴水未進……。”
“你活該！陪你挨餓，我有點冤！”陳秋豔聲音中忽然帶出一絲嬌怨。
大海先是一愣，但他很快緩過神來，覺得她的話語中不僅沒有抱怨的意思，反而蘊著一點兒溫馨，匿著一點兒浪漫，含著一點兒幸福，似乎還藏有一點兒哀傷。他很想調皮一下，幽她一默，但是情急之中卻沒有找到合適的詞句，結果隻是拱手施禮說：“走！我們出去就餐。”說著轉身朝門外走去。
“不去，你回來！我想欣賞一下你的廚藝。”
“巧手難為無米炊，目下無法效力。我們還是……。”大海麵帶難色。
“有什麼，就做什麼。我不介意！”陳秋豔燦然一笑。
遑遑煮麵不論，單就是大海手持菜刀在菜板上以相同的頻率切大蒜的動作，足以讓陳秋豔瞠目。手起刀落處，片片蒜蓉紛飛，厚薄勻稱如一；覆手翻天時，嫋嫋飯香橫陳，色味迷離似幻。她禁不住用力猛吸一下鼻子，嘴巴張揚為難以閉合的O形。正驚奇間，忽見大海掀開鍋蓋，稀裏嘩啦把洗淨的青菜撒進鍋裏，手法之嫻熟無異於天女散花。
看著大海做飯時的絕對OK手法，陳秋豔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她伸手取過一雙筷子，默默站在他身邊。她歪著頭，一對黑眼珠不停地滾動，“好廚藝！大海，我好像有點崇拜你了。”說著她掏出手機，哢嚓一聲，把大海手抓鍋柄盛飯時的動作保存成永恒。
“我把桌子收拾一下。”陳秋豔的動作比聲音還快。
大海左搖右擺，把兩碗麵放到陳秋豔收拾過的桌子上，然後點頭笑笑。
陳秋豔回大海以微笑，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進入吃麵狀態。
大海在她對麵坐下來，低頭兀自微沉。那種文靜淑女型的低調吃麵形象，加上含雨帶露的桃腮杏麵，輕輕地敲擊著他的心扉。她抬眼看了看，四目相對的時候，雙雙莞爾一笑。“大海，愣著幹什麼？快吃啊！”她用筷子挑起幾根麵條，在大海眼前晃了幾晃，晃出幾縷熱氣飄忽，“味道不錯！不想吃的話，呆會兒我替你吃！”
大海用筷子翻動幾番碗中麵，然後以狼吞虎咽方式快速消滅掉。
“曹老師說了，上午不上課，下午兩點半準時開課。”陳秋豔把飯碗往大海麵前一推，說道：“你收拾一下，完了我們出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