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天帝的盔甲上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霜。
他悠悠的望了一眼天際說:“朕該下去了,別忘了你的話。”
青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且慢!我與你同去!”
天帝不怒自威:“朕剛才已經說得清楚!”
一股狂風吹過青離,她翩翩然淩空而起:“我不會輕易出手的,但是我總要讓娘親看我最後一眼,她才會走得放心!”
她臉上無情無緒不悲不傷,卻有一種威嚴不可違抗。
天帝內心感到一陣詫異,然而再沒有時間可拖延了,他若有所思道:“那便快走!”
兩人目光對視一眼,又輕輕地側開,身子已經化成利箭消失在一片茫茫海浪之中。
鼻尖都是濃重的血腥味,天帝與青離強忍住惡心的感覺,往海浪最激烈的地方飛奔而去。
正如天帝所料,洛迦上神已經搖搖欲墜,然而令天帝非常吃驚的是,敖不破居然並未戰死。
他已經化作了龍形,蜷縮委頓在洛迦上神的身後,雄偉的龍身上滿是鮮血和傷口,看上去慘不忍睹。然而就是在這一片混亂之中,依然有一道金色的光芒,從他的身體裏麵透射出來,雖然微弱而不明亮,卻清晰的展現在他們的麵前。
黑色的怨戾一遍又一遍的撕咬著洛迦上神的身軀,拚命地想衝過她的防線去滅掉敖不破,洛迦上神的身軀已經越來越遲緩,卻依然死死地守住。
天帝不知道是該歡喜還是難過:“他竟要變身金龍了?!”
在此時此刻這個驚險重重的地方,青離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龍身在微微地顫抖,隱隱有龍吟傳出,突然龍身劇烈的抖動起來,仿佛在忍受莫大的痛苦,它傳出的聲音變得清晰:“梅娘,你在哪裏?”
青離頓了頓奔向洛迦上神的步伐,深深看了一眼那條龍,龍臉上那一絲惘然,她隻心底有一種東西輕輕的碎了。
在噪雜混亂的海底,她陡然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了。
有一種情緒叫感動,還有一種悲傷叫放棄。
她甚至來不及傷感,一扭頭就對怨戾衝了過去,正好接住從海浪上跌下的洛迦上神。
洛迦的劍深深地刺入了怨戾的眼睛。
尋常怨戾都不成形,可這隻不同,扭曲雜亂的巨大軀體上有一個晶晶發亮的圓盤狀東西,太阿劍正筆直的刺在上麵。
血水混著黑水一起在往外湧,怨戾行動也變得遲緩發呆。
為了這一劍,洛迦上神直麵受了怨戾的傾力一擊!
青離傷心欲絕的看著洛迦上神大口大口的吐血,一雙妙目暗淡無神的看向自己。
“青離,你又不聽話。”
洛迦上神什麼都沒說,可青離知道她是這個意思,她來不及痛哭,怨戾已經從懵懂中清醒過來。
太阿劍還在它身上,可它已經恢複了力量,疼痛和傷害帶給他更大的能力,它像一座山一樣向青離壓了下來。
天帝撇開敖不破,緩緩地從身後拔出去劍來。那動作雖然慢,卻在怨戾快疾如風的身形前對準了它。
不僅如此,天帝的盔甲變成金色的粉末,金沙一般的東西籠罩成一張金色的網,將怨戾包裹其中,天帝黑色而魁梧的身軀暴漲起來,他成了一頭巨大的黑熊。
巨大的黑熊奔跑起來,整個海底都在震動,怨戾被他阻擋在二十丈開外,發出可怕的嘶嘶吼聲,愣是衝不過來。
洛迦上神突然笑了,展顏對青離說到:“你看,每次打架他都要弄成這個樣子,真的醜死了。”
她一邊說一邊咳嗽:“青離。你別怪他,他是天帝,當初留你一命已經是法外開恩。我們每個人都是為心中的理念而活著,他有他的理念,一生不改。他對夏王也未必那麼無情。”
聽著這遺言般的話語,青離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拚命地想止住洛迦上神胸口的血,可是沒用,怨戾造成的傷口非常鋒利,滾熱的血從青離的手上流過,和青離的淚融化在一起。
洛迦上神已經快要不行了,她趕上了怨戾剛剛受傷的那一刻,本來她可以殺掉敖不破,卻驚異的發現敖不破在變身金龍,一時心慈手軟下不了手。若是平時有龍變身金龍,便是天帝也願意為之守護,可惜,在這個時候,洛迦上神隻能盡力去多抗住一些時間。
為了敖不破,她承接了許多本來可以躲開的傷害,此刻已經心脈盡斷。
洛迦上神的眼睛慢慢地變得迷離,青離胸口非常疼,疼得她說不出話來,胸間的翡翠玲瓏不知不覺中離開了她的身體,它靜靜地落在洛迦的胸口上。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洛迦的血和青離的淚慢慢地湧向翡翠玲瓏,它快速的轉了起來,洛迦憂傷的看著這個翡翠玲瓏,眼神變得飄忽,仿佛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一個青色的人影慢慢地從翡翠玲瓏上飄了出來,而翡翠玲瓏則慢慢地沒入洛迦的心間,傷口在以可見的速度愈合。
那個人影慢慢凝成實體,是一個頭戴銀色王冠的修羅男子,高鼻深眼膚白若雪,風度頗佳,眼神憂傷而深情,落寞地看向洛迦。
洛迦的眼睛中突然迸發出光芒,她笑了:“青離,那是你的父親,修羅的王!”
那笑容,仿佛十六歲的少女想念情郎般甜蜜溫存。
青離震驚地看向那個男人。
洛迦慢慢地站立起來:“其實,你可以不必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