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不知道他在地上蜷坐了多久,他記事以來第一次這樣任淚水流淌。他不確定Allison為什麼覺得需要這麼做,但她一直盡責地留在他身邊,
安慰性地撫mo他的頭發。
當John終於抬起頭時,他意識到其他人已經散去,隻留下他、Allison和Kyle在地堡走廊裏。John用哭得紅腫的雙眼仰望著父親的臉。
哪怕是對機器人怒吼的時候,他也有著最善良的眼睛……母親是對的。現在他親眼看到了。Kyle有雙善良的眼睛,富於同情和關愛。
“Allison。”Kyle的聲音柔和裏卻帶著權威。Allison輕巧地從John身旁站起,走向Kyle,望著他等候指令。
“他在你身邊好像比較放鬆,”Kyle低聲說,不過John還是能清楚地聽見他的話,“你帶他找個空鋪位。看來這孩子這一天過得不容易。”
Allison憂鬱地點頭。“他簡直就像是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迷惑地蹙起眉頭,“但怎麼可能呢?戰爭已經打了十三年了。”
John試著心算。“審判日”是2011年。這就表示現在是2024年。除非媽媽能再次推遲它。話說回來,Allison看樣子不比他大。
Kyle的嗓音壓得更低了,John勉強才能聽清。“我不知道,但你得試試能從他嘴裏套出什麼。他顯然藏著些事。我們必須了解清楚。”
Allison似乎對Kyle的懷疑心存疑慮。“你已經知道他不是個機器人了。他隻是個孩子,和我一樣大。”
“灰軍可能是任何一個人,”Kyle陰沉地回答,“記得我哥哥的事嗎?他們在他身上進行實驗,教機器人如何表現得更像人類。”他的臉因厭
惡而扭曲了,“Connor不是終結者,但有些東西比終結者更糟。灰軍是叛徒。想想吧,假如他們混進來會發生什麼?”
Allison緩緩點頭。“我會盡力的。但我真的不認為他是他們中的一員。他好像……不一樣。”
Kyle傷感地笑笑。“你從不喜歡把人往壞處想,不是麼?”
Allison笑容燦爛。“要在這樣的廢墟中活下去,人總得保持樂觀精神。”
“盡量看你能為他做些什麼吧。”
Allison抬手敬禮。“遵命,Reese將軍!”
John睜大了眼。Kyle沒有任何要更正她的表示,所以那個稱呼一定是真實的。喔哦,John半信半疑地想,我父親是個將軍。
Allison回身走向他,臉上掛著他所熟悉和愛戀的那個微笑。“讓我們一起去給你找個房間。”她目光掃過John緊緊裹在身上的Kyle的長夾克,
“還有一些衣服。”她補充道。
他跟著她,心跳又快又急。離她這麼近,看著她的臉,卻知道這張臉孔後麵並非Cameron,這令他心碎。每一次她回頭對他微笑,他就覺得心中
一陣刺痛,卻隻能強作笑顏。
他心底裏有個小小的念頭討厭她這樣待他,這樣折磨他。然而,他又發覺自己沒法生她的氣。不隻因為他無法厭惡一個長著Cameron麵容的人,
也因為他發現Allison確實是個親和力很強的人,善良而親切,很有幽默感。他想這樣的人在未來恐怕非常難得。
“這邊走。”Allison說著,領他走進一個不比步入式衣帽間大多少的小房間。裏麵很暗,有股淡淡的土腥味,混著下水道的氣味和狗騷味,令
人不悅。帆布床又破又舊,剛夠他這個身材的人躺下。
她似乎注意到了他皺鼻子的表情。“你運氣不錯,”她說,“很多人連這都沒有。有些地堡裏幾乎都是平民,大夥在一起擠得就像沙丁魚罐頭
。他們中的很多人隻是隧道裏的老鼠,或者就像他們所說的,‘捕鼠者’。通常是些食不果腹的年輕人。”
“這樣真的更好嗎?”John問道。
Allison聳聳肩。“我們都住在隧道裏。我們以殘羹冷飯為食。”
“不,我是說,作為一個戰士,你看上去年輕了點,”John回答,“你不覺得做個平民更容易些嗎?”
Allison搖搖頭。“我不是太年輕。我十七歲了。審判日時我三歲。KyleReese找到了我,把我帶到這裏。他有點像是我父親,你可以這麼說。
他們並沒有強迫我成為一名戰士。這是我的選擇。我想和機器人戰鬥。我想阻止天網。”
John輕笑一下,坐到床上。“我想我們都想。”
她靜靜地看著他,頭微微偏向一邊。John屏住了呼吸。那一刻,臉上帶著那不動聲色卻又有些迷惑的表情,她的樣子像極了Cameron,他幾乎以
為她會說:“謝謝你的解釋。”隨後他意識到,這歪腦袋的動作顯然隻是Allison的一個習慣,是Cameron從作為製造原型的Allison那裏繼承來
的。
“你也許會覺得我這麼問是瘋了,但戰爭進展如何?現在是哪一年?”
Allison懷疑地揚起一邊眉毛。“你過去十三年都住在山洞裏嗎?”她和氣地笑了笑,“嗯,我猜我們都住在山洞裏,哈?”
John忍住向她坦白自己來自過去的衝動。他有種預感,不管她此刻看起來多麼坦誠,但她不會相信他。他立刻提醒自己,她身負為Kyle打探情
報的使命。他必須留心自己說的話。
“現在是2024年。”Allison說,這證實了他早先的推測。“戰況如何?”她的微笑變得苦澀。“如果你想問的是這個,告訴你吧,機器人到處
取勝。”
“誰領導你們?”
“我們的地堡由Kyle領導,”Allison帶著自豪答道,“他是將軍,策劃指揮我們的一切行動。”
“其他地堡呢?其他反抗軍據點呢?”
她蹙起眉。“我不知道。我們已經聯合了我們找到的一些隊伍,但是……還有更多沒找到的。我常問Kyle和Derek為什麼我們不全體聯合起來,
但……要那樣做我們必須在同一個區域,或者能彼此聯係。我們試過派偵察兵出去尋找其他反抗軍據點,但沒有一個人活著回來。有一座很大
的天網T-888工廠正擋在我們兩股武裝主力之間。”
“沒人試過繞行嗎?”
“沒人能夠繞行,”Allison說,“T-888的巡邏範圍很大,我們沒有那麼多的武器和食物補給去進行大的迂回。在外麵沒人能堅持太久。”她
蹙蹙眉,雖然看上去心裏好奇大於懷疑,“你好像挺有軍事意識。”
“真本事你還沒看到呢。”John幹巴巴地回答。
她垂下眼,盯著混凝土地麵上的裂縫看了一陣子,才抬頭正視他的眼睛。“第一次看見我的時候……你以為我是別的什麼人,對嗎?”
他覺得心跳到了嗓子眼,幾乎喘不過氣來。“是的。”
“我能從你眼裏看出來,”她說,眼神裏現在帶著股淡淡的憂傷,“你的微笑。你臉上全是喜悅和愛戀,但它漸漸褪成了迷茫和痛苦。我能看
出來。”
John緊緊抿住嘴唇,試圖穩住情緒。“你非常敏銳。”他克製著從齒縫間說。
她偏過腦袋打量著他,他想移開視線,卻發現自己辦不到。哦,Cameron……
他閉上眼,想隔斷這一整天的經曆。也許這一切隻是個夢,一個逼真得可怕的夢,他很快會從夢中醒來,發現自己又在旅館房間裏,Cameron躺
在他身邊,沉思著如何救Sarah出獄。
哦,他多麼希望這一切隻是個夢。
當他終於睜開眼睛時,看見她正慢慢向門口走去,背向著他,顯然是相信他已經睡著了。不,別離開我……
“Cameron!”他不顧一切地喊了出來,嗓音黯啞。
她回過身,眼裏寫著困惑。他陡然記起了自己並非是在夢中,他並非剛從噩夢中醒來。
“Allison,”他輕聲說,有些畏縮,“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