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美,亞馬遜雨林
多年前,JohnConnor就已經對叢林了如指掌。他的大部分童年都是在那裏度過的,和土著們打成一片,跟隨母親在叢林中訓練。一刻也未曾停下。他學會了識別叢林中的危險:敵對土著,致命動物,有毒植物。
但他那時的經曆與他們當下的處境有很大不同。他依然穿行在危機四伏的叢林裏。但他要麵對的是全新的危險。大洋中的海妖斷絕了任何從水中逃脫的可能。假如有任何終結者懷疑他們逃過了海狼號爆炸,他們將被追殺。而且,據Logan說,灰軍總部離這不遠。
雖然危險重重,但John腦中想的不是這些。John腦中想的是看著DannyDyson中槍倒在地上血流不止,把**緊抱在胸前,為John和其他人順利逃生而犧牲了自己。John腦中想的是眼看海狼號被海妖的魚雷擊中,爆炸成一團巨大的火球,瞬間奪去至少兩百人的性命——其中有戰士也有平民。John腦中想的是看著Cameron走出錫安的廢墟,半邊臉被燒毀,裸露的機械眼閃著藍光。
John腦中想的是……痛苦。
注意到隊伍裏的幾個年輕人開始喘粗氣,John才發覺他們已經在叢林間急行軍一個鍾頭了。他皺皺眉頭。他都沒意識到。他的感覺麻木了。
“我們休整一下。”他言簡意賅地說。大家都鬆了口氣,挨到樹底坐下,巨大的樹冠多少為他們遮擋了仍在下著的雨水。
John離開人群,垂首靠在幾碼外的一棵樹上。可以想見的,Cameron很快坐到了他身旁,她有意坐在他左邊,這樣從他的角度就看不清她受損的臉。
“你受傷了。”她說。
John蹙蹙眉。“什麼?”
她朝他的胳膊點點頭,John順著她視線看去,注意到夾克的袖子破了,顏色有些發黑。等離子灼傷,他意識到。可能是在戰鬥中受的傷,但腎上腺素的激增讓他沒覺到痛。
麻木感漸漸消散,他終於又開始感覺到疼痛了。他碰碰胳膊,縮了一下。我之前怎麼能沒感覺到呢?
“把夾克脫掉。”Cameron指示道。
John望了她一眼。“什麼?”
“我們得包紮你的傷口。”她淡淡地回答。
對。John小心脫下夾克,盡量不擦到灼傷處。Cameron從他背包裏掏出一個小型急救包,開始包紮傷口。她碰到傷口時,John痛得輕聲唏噓,不過他得承認,她的動作已經非常小心。
當她那輕柔的手指用繃帶逐步包紮他的胳膊時,John的目光掃過隊伍的其他成員。Solo坐著,看樣子正對周圍環境進行連續掃描。即便他對另一個機器人心懷不滿,John也不得不承認,這很好。至少在此刻Cameron忙於護理他的時候,還有人放哨。Savannah把頭擱在Cody肩上,像是睡著了,至少是想休息一下。Ellison垂著頭,顯然在祈禱和哀悼海狼號的犧牲者。Logan似乎很不自在,無疑是為John一路趕來遭受的重大損失而有些內疚。
Seth和Kristin在放哨,Derek和Dietze則臉色陰沉地倚樹而坐。John瞥見Dietze抬眼盯著他和Cameron,卡特號的中尉臉上閃過一絲憎惡,別過臉去。
出事以後,大家就沒怎麼說話。他們看見Cameron的半張金屬臉,記起了她的身份,卻全都緘口不語。
John的目光落回胳膊上,有種奇怪的疏離感。“我沒感覺到,”他低聲說,“我麻木了。我現在還是沒感覺。我什麼都感覺不到。”
Cameron凝視他許久,一臉擔憂。然後她傾身向前,臉湊得與他相距不過寸餘。她沒有吻他。隻是靠得那麼近,讓他感覺頭暈目眩。
隻是靠得那麼近,讓他能夠感覺。
她退了回去,觀察著他的反應。
John咽咽唾沫,努力平複劇烈的心跳。“這是幹什麼?”他問道,雖然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你感覺到了嗎?”Cameron問。
毫無疑問。“是的……”
“很好。你必須去感覺。你不能再那樣了。”
他明白。他付不起變得麻木的代價,付不起下意識阻隔所有感覺的代價。要是他的傷比燒傷要嚴重怎麼辦?要是他一直流血,卻因為沒感覺而不曾注意會怎麼樣?他不能再讓自己變得麻木。他必須埋藏起那感覺。
不去想那痛苦。
“對不起,”他低聲說,“我隻是……無法承受。”種種記憶都湧了上來。所有那些死亡,Cody的話……所有那些人的死,終歸都是John的錯。“都是我的錯。”
“不,”Cameron回答,“如果你沒有來,錫安的所有人都會遇害。而現在,卡特號救走了許多難民。如果你沒有來,Ellison和Savannah都會死,你母親的磁帶和擊敗天網II代的關鍵也會被毀掉。”
他知道她是對的。這次任務是必須的。隻是他得讓其他人也相信。他無法抑製地顫抖起來,飛快地套回夾克遮擋雨水。
“你冷嗎?”她問。
“是的。”
無需更多督促,她靠近了,把他抱進懷裏用身體為他抵禦寒冷。John再次顫抖了,雖然這次更多是因為她的親近而非寒冷。
他凝望著她,輕輕觸摸她受損的那邊臉,不由瑟縮了一下。“這……疼嗎?”
“我有痛覺傳感器。”她回答。他記起來了。她以前告訴過他。每一次她為他擋住子彈時,都會痛。他知道。“我可以抑製它。”她補了一句。
“但你……”
“對,”Cameron接口道,“我有感覺。”
“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問吧。”
John猶豫著,心裏還是有些害怕聽到答案。“看見那艘潛艇爆炸時,你有什麼感覺?”
“那些人都死了。”
“對。你有什麼感覺?”
Cameron靜了一會兒,當她再開口時,他能覺出她小心斟酌著字句。“他們的傷亡令人遺憾。每一條生命都是神聖的。”
“那麼……你感覺到……悲痛了嗎?”
“我不認識他們中任何一個人。”
John搖搖頭。“這不重要。你是不是認識他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是人。有呼吸有體溫的活生生的人,一瞬間就全死了。隻一眨眼,就灰飛煙滅。你是不是認識他們並不重要。還是有那麼多人失去了生命。”
“我明白。”
“你明白?”
Cameron注視著他。“你很悲傷。”
他不太確定她是否有意想轉移話題。他反問:“可你呢?”
“我不知道。”她輕聲說。John別過臉,他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Cameron開口了。“損失海狼號不是你的錯。”
“如果我說是你的錯呢?”
Cameron眨了眨眼,好像想確認他隻是在假設還是真的這麼想。
“是你建議我來找Logan。”John說。
“如果我們不來找Logan,他就死定了。還有Ellison和Savannah……”
“可想想吧,”John加重語氣,“如果我說那些人的死都是你的錯呢?你有什麼感覺?”
Cameron又遲疑了。“我怕我的回答不會讓你滿意。”
“試一試。”他懇求道。
“我很難過他們的傷亡,”Cameron說,“他們不該死。”
“為什麼?”
“因為人類是無可取代的。他們的生命是神聖的。”
她似乎明白這個概念,但他知道,實際踐行又是另一回事了。如果某次任務將導致嚴重的傷亡,隻要認為必要,她還是會貫徹執行,無論付出怎樣代價。正因如此,他還有很多東西要教她。時間卻所剩無幾,他想著,心中一陣疼痛。2027年已過去將近一半。這就意味著,他和Cameron在一起的時間正越來越少,在他恐懼的那一天到來時,他將不得不把她送回過去。
在他注定再次心碎不已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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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美,亞馬遜雨林
隊伍隻休息了半小時便再度上路。太陽開始升起,Solo跑到前麵探路,找到了一個動物用過的巢穴,可以作為他們在白天的隱蔽所。
John不覺得終結者們會追上來,但他不想冒險。他們要在洞裏待到夜幕再次降臨在亞馬遜雨林。
他們盡可能向洞穴深處走去,很快,黑暗就包圍了他們,讓周圍看起來有如黑夜。Derek重重丟下背包,坐在一塊石頭上。“你們都該休息一下,”他建議,“明天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休息,”Seth懷疑地重複道,“在外頭有那些機器人出沒的當口?”
John理解Seth的顧慮,但Logan立刻出來安撫年輕的士兵。“我在這附近生活了很多年,”他解釋道,“幾英裏外,有一個灰軍基地,但天網沒在附近派巡邏兵。它們一定是認為所有沒登上卡特號逃跑的人都死於海狼號爆炸了。”
Seth還是有些戰栗。“可還是……在外頭,在野地裏,在森林裏……我不覺得我這樣能睡得著。”
“你想聽睡前故事?”Cameron說。
John支棱起一邊眉毛望著她。Seth撇嘴做了個鬼臉。“我又不是五歲小孩。”
“讓Ellison給我們講個故事怎麼樣。”John提議道。FBI前探員曾許諾等他們逃出錫安就向他解釋一切。現在,John想知道答案。
聽到John的要求,Ellison顯得有些迷茫。“什麼?”
“我很想聽聽發生了什麼,”John說,“在我離開以後。我母親怎麼樣,你又怎麼到了這裏……”他舉起磁帶和便攜式DVD播放機,那是Cameron從Dyson抽屜裏搶救出來的,“這些磁帶上有什麼,會這麼重要?”
Ellison緩緩點頭,看了看Savannah和Cody,說了起來。“在你……離開後……你母親和我合作,實踐她對你的諾言。她努力阻止它。起先,我相信她是想阻止審判日。但我和她共事得越久,就越意識到她想阻止的不是審判日。她想阻止的是天網。她要確保你在未來有擊敗天網所需的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