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的居所位於官道邊的一棵大榕樹旁,粗壯斑駁的軀幹幾乎傍著院牆,時值深秋,一地枯敗的葉子覆在泥濘之上。
朱門半開,門房殷勤的出來迎回主子:“爺今天沒騎馬麼?”
“嗯。”張遼淡淡的應著,目不斜視的進了大門。
我拾階而上,無視了門房探詢的眼神。
詹事十分有眼色,喚了老媽子上前迎了我,張遼想說什麼,在我轉身的時候喚了一聲:“誒…..”
我知他是叫我,便停住腳步回頭看他,把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姿態做足了功夫,心想伸手還不打笑臉人,你張文遠既然把我領了回來,總不至於又要開口攆人吧。
他挺得筆直的肩背似乎放鬆了一些,臉上的表情也很柔和:“好好休息吧,你想吃什麼跟吳嬸說。”
我深施一禮:“謝將軍。”
吃的東西很將就,基本上就是水煮各種食材,烹飪方式極其粗放,尚好的是我幾乎沒食欲,清粥小菜與滿漢全席於此時的我而言,毫無差別,刨了兩三口,便讓吳嬸把飯食撤了。
適才從呂布與高順二人言談的中得知,我是被張遼巡防的時候從一口枯井邊揀到的,張遼見彼時昏迷中的我裝扮怪異便沒有自作主張挖個坑把我給埋了,而是拖回了呂布府上,據說途中我還掙開眼看了他一下,而後又沉沉睡去,直至方才。
飯畢我躺在床上想了半天,實在想不起於睡夢之中是否見過張文遠的臉,迷迷糊糊的再一次沉入黑甜之中。
夢中的我抓著筆,手下不停,對著試卷快速的塗著答題卡,監考老師經過我身邊,悠悠說道:“離考試結束還有十五分鍾。”
我心下大急,扯到還來不及翻閱的最後一頁,對照著最長的選項塗了起來,那監考老師一臉同情的看著我:“孩子,你已經不需要這個成績單了,擺在你麵前的已經不是眼前這條路了……..
我疑惑的望向他,考試結束的鈴聲適時貫穿了我的耳膜,貫穿了這虛幻的夢境,我睜開眼睛,漆黑的夜裏,那潮濕沉腐夾雜著鬆節油的味道讓我無比清醒:擺在我麵前的真的已不複來時的路了。
之後我又睡了很多天,睡了醒醒了睡,每一次醒來都讓我覺得失望:我不曾離開,或許我有生之年都不會再離開了。有了這個認知,心裏反倒坦然了,隻是睡得太久晚上很再難成眠,可能是倒時差倒得過頭了。想來從南疆飛哈市,我也需要在賓館睡上半天,這穿越千年,需要倒的時差完全足夠我從此長睡不足醒了。
逐漸接受事實的我爬起床走出庭院,偶爾也在附近的街巷逛逛。下邳城又髒又亂,初冬本來是枯水季,但雨卻綿綿不休,滴滴答答的淋在城裏忙亂的掙紮著的將兵與婦孺心上;城外兩條滋養著這一方水土的絹絹細流露出猙獰的麵目,在這一季張開了血盆大口,似是要將肺腑裏的所有內容物全部傾泄在這搖搖欲墜的城池間。
我很久都沒能見著張遼的麵,他很少歸家,偶爾在內堂遇到,他也是極度疲憊的樣子,兩人匆匆一瞥,甚至來不及互相問候一聲化解初識的陌生感,他領我回來那天流露出來的親切在山雨欲來之際似是從來不曾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