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3 / 3)

從仕奇手掌裏傳來的溫暖讓我在最痛苦的那一刻緩了過來,而對你們的恨卻使我更加堅強地活了下來。

我對自己說,我一定要把這一切痛苦加倍的從你們身上取回來!

玨兒,你純潔,你美麗,你曾看不起那樣的我。你說好女孩應該守身如玉,於是你純潔地破壞了我的愛情。你覺得自己沒有錯,因為你至始至終都保留了完美的自己,你並沒有使什麼卑劣手段去得到嶼楓。

我肮髒,是的,我不純潔,我正是你看不起得那一種人。但你為什麼不看不起你的丈夫?因為男主角正是他!你一味的地認為我可怕,那他呢?他可是我這輩子的第一個男人!

我無法再擁有完美的戀情,因為我始終認為愛情的最終形式是婚姻,但你說,一個內心已無完膚而且又無法生育的女人可以有什麼?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你們是王子和公主,我隻不過是小小的配角,是每個作者筆下了了幾筆便掠過的小角色——所以我沒有你們那麼好的命可以上大學,無憂無慮地過著大學生活,然後畢業、找工作、結婚……你們唯一擔心的也隻不過是在某一天遇見我時該換上哪一張麵具來對我。

這九年裏,我做過很多份工作,我今天所有的成就都是我自己拚回來的,這當中沒有你們的鼓勵,事實上,我也不需要你們地鼓勵;這當中也沒有你們再來參插一腳,你們一定以為我就這麼死了,對不對?

而我所受過苦與累,隻有仕奇一路陪我走了過來。他不是一個有錢人,所以他隻能陪我一起吃苦;他也不是一個懂浪漫的人,所以我總自以為委屈的獨自傷感。但是我愛他,雖然我們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裏,我仍是愛他的。

漸漸的,我感受到自己的蒼老了,滿腔的怨恨開始懂得該如何去積壓,所以我今天才可以平和的和你們並肩坐在這裏。親愛的,你別怪我太小氣,過了這麼久,又找到了一個我愛的人,卻還這麼堅持憎恨你們。

我相信我有足夠的理由去恨你們,也有足夠的惡毒言語可以決裂我們之間的一切。但是我沒有足夠的時間,也沒有足夠的力氣。

孩子不可能再有了,每當我想起這一點,心就有如刀片在割。我被剝奪了做母親的權力,就在我年輕的二十歲這一年開始;婚禮也不會再有,因為我無法忘記你們當初對我承諾過的話,我無法握著仕奇的手,心裏卻布滿你們所給的陰影走進禮堂。對你們而言,諾言並不後悔當初出口的理由,那也隻是你們一時動情許下的。

玨兒,你記得你當初對我承諾過的話嗎?你說你不會再涉入我們之間,你說你愛的根本就不是嶼楓,可是你最後還是背叛了你給我的承諾,直至現在做到最徹底,與他結婚,有了小孩;嶼楓,你也說過,你的世界真正愛的、用心愛的、永遠愛的隻會有一個人,你承諾過要回我身邊,你說你會好好照顧我的——可你卻在我的床上想著她,我隻是一個影子,你愛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我,是我自己太傻了!

別否認我對你們說的這些過錯,也別否定我的話。我沒說錯,你們自然是另一個角度地評價我。你們也痛苦,因你們之間卡著一個我,左邊是友情,右邊是愛情,拿捏不到一個平衡點,越是無法在一起,你們就越是相互愛得癡狂。

我走了,退出了,不再過那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日子,不再和黑暗中的宿命做鬥爭。然而無論我走到天涯海角,對你們的恨卻從未停止過地跟在我身後,我幾乎崩潰,要瘋了……

流浪了九年,你們知道我擁有了什麼?我什麼都有了,就是找不到用來撫平你們給我傷痛的理由。

對我而言,你們掠奪的不僅僅是我年輕的生命裏小小的一段感情,你們還掠奪了我的孩子,我做母親的權利,還有我的婚禮……哦,玨兒,別哭,該哭的人是我。你已經很幸運了,有什麼好哭的?是因為我可憐嗎?你要同情我嗎?還是你要用淚水來贖回我地諒解?錯已經錯了,回不去了,也已經改不了了。

如果你們的生命有足夠的時間,那你們要做什麼?如果你們隻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那你們又要做什麼?再如果我告訴你們,我的生命隻剩下不到300天的時間,那我是否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訴任何一個人——我恨你們!可以,對不對?

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你告訴我,如果我的壽命隻剩下一年的時間,我可以做什麼?去旅行?不!我害怕流浪;留在這裏?不!這兒已經陌生得不如我想象,已經不是我所記得的那個城市了。或許不用想太多,我決定繼續恨下去,便無所謂在哪一片土地上苟延殘喘了。”

我停住了述說,淺嚐了一小口酒,向身後的沙發靠去,把手中早已燃燼的煙蒂放進沙發邊的垃圾桶裏。

嶼楓的頭很低很低,突然,他歎了一口氣,是為我與他的那個未出世便已夭折的孩子還是為那孩子的母親?

玨兒的麵前已經疊了一大堆用過的麵巾紙,我雖已經沒有再講話,但她仍止不住淚水。

沉默又入侵了我們之間,將我們可以呼吸的空氣一一趕走,我有點心寒,趕緊拉緊了小外套。

許久,那男人終於開口了,聲音卻有些哽咽:“你那時為什麼不對我說呢?”

“說了又可以怎麼樣?你可以為二十歲的生命負責嗎?你可以讓這孩子出生見到太陽嗎?你可以給我一個家嗎?你可以放棄玨兒拉回你走失的心嗎?你不可以!”我厲聲尖叫,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你真的認為自己很委屈嗎?”他抬起頭大聲地質問我。

“不是嗎?”我反問他:“當你和玨兒快樂地在感歎你們的愛情有多浪漫的時候,你可知道我在幹嘛?我在為自己青澀的二十歲生命煩惱著肚子裏的孩子該怎麼辦!”

嶼楓重重地站起來,那聲音也是這麼重重地甩了下來,一點也不留情:“你應該告訴我的,那孩子不止是你一個人的,我也有份!別以為你的淚水多,就一定最委屈!”

我摸上自己的臉,原來,我的淚水已經泛濫成災了。可我並不是想用我的淚水來喬裝自己的可憐,我才不要別人施舍我虛偽的同情心,所以我拿出麵巾紙擦去淚水。

玨兒拉拉嶼楓,嶼楓自覺失態,隻好輕輕的坐下去,又歎了一口氣說:“對不起!”

“別對我說‘對不起’,這輩子對我說這句話最多的人就是你了。”我苦笑著應他。

嶼楓拿起裝酒的杯子搖了搖,一貫的沉默讓他有一絲蒼老。他把酒一口吞下去,看著空杯子,說:“你永遠也猜不到以後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也不忍心將自己過去所受的一切痛苦全部抹殺。每個人都一樣,記得自己的苦,不舍得揭開自己傷口上的疤;想著要為自己心愛的人受苦,卻無法彌補別人的傷口。於是便一味的決定將自己的傷口越撕越大,大到有一天發現,傷口已經麵目全非了。”

我和玨兒都呆了——這個男人,到底在說什麼?他是在說我嗎?他在批判我過去所受過的傷對嗎?

見我不說話,嶼楓又接下去激動地說:“我們想過你的日子會很苦,可是我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得到你地原諒。傷害造成後,你別以為我們就那麼順利地在一起了,我們今天能在一起很不容易的,經曆了多少坎坷你知道嗎?你別以為我們就不苦!”

“你們是很苦,”我反駁他說道:“你們的苦全因為我就是你們所謂的那些坎坷。從我走後,你們決定要在一起就落了個罵名,一直熬到了所有人都祝福了你們,卻過不了我這一關,因為你們永遠都在內疚,因為你們無法安心!“

嶼楓冷冷地看著我,不屑地說:“不!不止這一點,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我們心裏的苦。”

我的眼神也冰冷了起來,看著這個男人,我真地希望我有那個本事可以用眼神凍住他。

對於他說的心裏的苦,我是不願承認的,因為從一開始,受害的人是我,他們操縱著我的一切,他們會苦嗎?

慢慢地站起來,我拉過手提袋,背好,然後仍是用冷冷的口氣對他們說:“謝謝今晚的款待,我走了。”

“別走!”玨兒伸出手想拉住我,無奈我們之間距離太遠,拉不到。

嶼楓不再說話,卻換成我和玨兒對話。

“扣兒,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傷口,你的傷口在外麵,哪個人都會看見;你的傷口在心裏,你若不說便沒有人會去心疼你。”玨兒邊說邊淡淡的笑著,漸漸恢複了她以往平日裏的態度。

我安靜著。

她低下頭,用手摸摸自己的大肚子,再看看丈夫,然後微笑著說:“忘記過去吧!過去已經過去,我們傷害了你,其實老天已經幫你懲罰了我們,我們也付出了代價,也很慘痛,真的。”

“你們付出了什麼代價?”我緊接著問下去。

他們能付出什麼代價?我不相信。

玨兒欲說還口,嶼楓一把打斷了我們的對話,他朝我大聲吼叫著:“你恨吧!恨吧!恨到世界末日,恨到你所謂的生命盡頭吧!”

我被徹底地激怒了,狠狠一甩頭,離開了他們。

我從沒指望可以和他們回到原點。原點是什麼?是一部老舊的機器在倒著生命的錄像帶;原點便是陌生;原點便是母親的子宮;原點便是前世;原點是一具石化的屍體;原點也隻不過是小小的塵埃……

我深深的,清楚的明白——我們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