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1 / 1)

其實,失眠的並不是貴琴一人。

屋外是大鍋灶連著火炕,農村人為了冬天節省煤,就鍋灶與土炕相連,鍋灶的煙道走了炕裏,炕上就熱乎乎的,火爐就是再不旺,睡下也不會冷。貴琴的姥姥看到貴琴心不在焉的樣子,疑惑地嘀咕了一晚,走時還好好的,怎麼一會兒回來就跟沒魂了一樣,是不是受什麼委屈了。如果在自己家受了委屈,怎麼向女兒交代呢?姥爺也是一聲聲歎息。

一吃過早飯,貴琴就被姥爺及拿著打棗工具早早過來的大舅二舅叫上出了地。碧綠的棗樹葉上蒙著一層霧氣,在陽光的照射下,晶瑩閃爍,滿樹的紅棗玲瓏剔透,讓人垂涎欲滴,好似棗樹公公和樹婆婆早已做好準備,把小紅燈籠似的紅棗,掛滿了枝頭,迎接著這一年一度的盛會。往年的現在,貴琴早就歡笑著墊著腳尖,探身拉一個低處的樹枝伸手挑個大飽滿的來吃,邊吃邊說好吃、好吃。今天卻沒有一點兒神氣,木木地跟在人後,就跟丟了魂似的,就連後來到來的表哥表嫂跟她開玩笑,也是勉強的笑笑。好不容易捱到中午,貴琴就說要回去吃點東西,表嫂忙拿出帶來的中秋節月餅和蘋果梨等水果,貴琴卻說不喜歡吃,姥爺也向貴琴的表嫂使眼色,說讓她回去吃吧,說不定她姥姥已經做好了飯。眾人沒再說什麼。本來農村一到秋收時節,吃飯就沒個定數,如果今天的營生多,就能一天隻吃一頓,餓了就在地裏吃點兒幹糧打尖。打棗又比較特殊,從樹上打下來就的一天全撿完,不然就可能被別人撿走,所以大家是有備而來的,幹糧拿了不少。

卻說貴琴匆匆趕回村裏,沒進姥姥家,就鬼使神差地到了二毛家,院子裏靜悄悄的,貴琴喊了幾聲二毛,二毛的媽媽從屋裏走了出來。貴琴疑惑地叫了聲樹根妗妗,問道二毛呢,樹根是二毛爸爸的名字,雖是同姓,可並不同宗,隻因住的近,也就按輩分的大小稱呼,這些都是老輩人們說的。二毛媽就驚喜的叫道:“是琴琴回來了,快到屋裏來坐,哎呀,有好幾年不見了吧,對,自從你上了大學。看看現在都是大姑娘了,以前見你姥姥說上大學呢,忙,現在畢業了嗎?找工作了沒有?你爸爸有門路,你找個工作肯定沒問題···”二毛媽身材高大,性格直爽,處的好兩肋插刀,為朋友什麼事都能幹,如果得罪了她,能天天找你大吵大鬧。二毛這方麵像她媽。貴琴不見二毛,又周圍看看院裏,就焦急的打斷二毛媽的一連竄問話問道:“樹根妗妗,咋不見二毛和陳排長他們呢?”“哦,你問他們?”二毛媽一下又露出了得意的神色:“琴琴,你還不知道吧,咱二毛今年也考上大學了,在省裏的什麼農學院,哎,你看我這記性。這兩天她們學校要評貧困生,說是貧困生有助學金二毛是回村裏開證明的。哎,琴琴,你見過了陳排長?你看陳排長多好,人生的真是漂亮,帶兵帶的又好,你看看我家院子裏,都是陳排長安排幹的,今天早上臨走還讓士兵們把院子掃了一遍·····”二毛媽說著的時候,貴琴才把整個院子看了一遍,東邊緊挨圍牆垛了兩棟玉米,西邊挨牆用磚做腿搭了個架,上邊曬著紅棗,院子裏幹幹淨淨,再無別物,倒不像一個秋收時節的莊戶人家。貴琴就問:“樹根妗妗,你家的棗都打完了?”二毛媽就高興的說;“打完了,今年我家是最快的,往年老是羨慕別人家,兩個姑娘總是幫不上忙,不像個小子。今年有了陳排長他們,這些活兒早早就幹完了,再看看我家的玻璃,幹淨吧?”貴琴就看到窗台玻璃幹淨的一塵不染。“看了咱家再看看其他幾家,住了幾天當兵的,還不如不住呢,亂七八糟,糟蹋的一塌糊塗,還是陳排長好。”二毛媽在不停地誇著,貴琴就更加著急起來,看著二毛媽好不容易停了嘴,急忙問道:“陳排長他們呢?”“上午走了,他們的活兒昨天就幹完了,娃娃們昨天下午到大隊澡堂洗了澡,大隊殺豬款待了一頓,今天早上吃過飯就坐上車走了。二毛將來能找個像陳排長這樣的男人我就知足了。”二毛媽快嘴說著。貴琴點著頭,一股失落感湧上心頭,鼻子發酸,有種想哭的感覺,無力地問了一句:“二毛也走了嗎?”“走了,是坐陳排長他們的車走的。”二毛媽索朗地答道。

貴琴點點頭,就走了出來,二毛媽再說了啥,她一句都沒聽進去,隻一味的點頭就回了姥姥家。姥姥今天沒出地,知道他們早回不來,已過了中午,才開始做飯。二毛見飯還沒熟,就隨便找了點吃的吃了兩三口,跟姥姥說家裏有事,就要回去,姥姥留了半天見留不住,就說你棗也沒拿上,隻好讓你姥爺給你送了,我給你再酒一壇,記得回來吃。貴琴點點頭,慌裏慌張地向村外趕去,坐班車回家。姥姥急匆匆地撥通了貴琴家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