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飯館忽然感到陣陣尿意,卻又不好意思因為解手再返回去,隻好提著食品袋順著這一溜房子挨個尋找。
走不多遠,看見有一片空地上,做了地基,卻沒壘牆蓋屋,又被兩邊的房子包圍著,陳強下意識地四周看看還比較隱蔽,就站在牆角上,對著地裏一蓬蓬一人高的野草撒起了尿。尿水就像一串串珍珠般散落開來。陳強大腦裏不禁浮現出剛才那兩位匠人的表情,充滿著敬畏和討好。錢真是好東西,陳強心想。就為今天自己出手大方,把三小鎮的一愣一愣,自鳴得意起來,花了幾百塊錢換來這許多好話,還有老板娘那黏黏的目光,值,真值。再說老丈人那錢也不知是從那來的,不花白不花,他也不會在乎兩瓶酒錢,省也不知是給誰省下。想到丈人,忽然就想起上午二舅連生說的話,房子修起來是貴寶兩口子準備開飯館和旅店的,心裏難受起來。連做工的師傅們都知道的事自己的女兒女婿卻還蒙在鼓裏,卻又要讓自己來當什麼東家,簡直是荒唐。
陳強越想越氣。尿撒完了,一陣微風吹來,不禁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頭暈暈乎乎,胃部也難受起來,看來是喝多了,確實多了,不過回去不能跟貴琴說這事,對,絕不能說,免的於事無補,還惹她生氣,再生出什麼是非來。
陳強一次次在心裏起醒著自己,不能說,絕對不能說。
此時,大腦忽然變得異常混亂,頭重腳輕起來。踉踉蹌蹌走出路口,就感到天旋地轉,腳像踩在棉花堆上,輕飄飄的,想找個地方坐坐,醉眼朦朧中,看到不遠處一座房屋的台階上鋪了黑色大理石,地麵幹淨。快步走過去,坐下來。卻一下子悲從中來,頭腦一下子清醒。一年了,早沒人知道自己是曾經帶領一個連,在集團軍舉行的高炮演習比武中,連續打下了兩個拖把,一舉奪冠,受到了軍區的通報表揚的二等功臣。也沒人知道自己就是06年7.、14濱海水庫上,不顧個人安危,永救落水兒童,後被師部樹為學雷鋒標兵的救人英雄,一切的一切都已是過眼雲煙,現在自己隻是一個仰人鼻息,整天看人臉色行事,一無事事的軍隊轉業幹部。
一說轉業,連朋友都少了,當連長時今天你請明天他叫,隔三差五就去飯店,現在是想找個人一塊喝酒都難,不是聯係不上,就是忙的走不開,今天要是能跟幾個知己一塊喝酒那該是怎樣的痛快,還不得喝個一斤開外,也不至於就這個球是,喝個半斤六兩就頭暈。忽然想到了已經轉業的二連排長耿向東,他是自己高炮院校時的好友,又一塊被分到高炮營,陳強在一連,耿向東在二連。在院校時,那小子本是大學畢業後又參的軍,學習成績好,意氣風發,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曾經多少次幻想著說,將來自己要成為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中國軍人的曆史上會記下他的名字,會因為有這樣一位優秀的軍人而驕傲,可是他早早轉業了,幹了5年的排長,連一個副連長都沒提上,據說是因為他告過教導員的賬,沒人把起提,也沒人願意跟一個刺頭搭班。
對。就是在二連歡送耿向東的送別酒會上,自己作為同學和好友破例參加了,那次足足喝了一斤酒,和耿向東從酒店出來,兩人沒有坐車,相互攙扶著,衣服不整,說著知心的話,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步行回到師部大院門口,被警衛連的戰士攔住,叫到值班室讓他們領導處理,沒想到值班的領導是警衛連的指導員,和耿向東是天津老鄉,聽說他已經轉業,抱著他唏噓一番,說:“喝,今天不喝醉誰都不能回。”
於是在附近的小賣部買了點兒花生米、火腿、榨菜,就在值班室一拉窗簾,三人喝開了,直喝的天昏地暗,分不清東南西北,不知道是在天上還是人間,也不知是在半夜的幾點,才被戰士們扶著送回單位。
睡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才醒過來,吃點通訊員讓炊事班特意下的麵條,有點精神,一打聽,說耿排長已經走了,陳強就罵這家夥不夠義氣,不打個招呼,連走都沒讓自己送送。可是後來又聽說耿向東就找了個本市裏的對象,結婚了,而且安排的工作還不錯,就是沒有聯絡過,連結婚都沒叫任何一個戰友,這小子現在幹了什麼?怎麼就忘了患難與共的戰友,真他媽不夠意思。
陳強隨口罵出一句,眼淚就湧起來,想把出流,伸手摸一把,搖搖頭,不想了、不想了,他不斷提醒自己。
這時,一陣微風吹來,夾著絲絲涼意,陳強清醒了許多,才想到現在已經是秋天了,應該是天空晴朗,秋高氣爽,可這空氣中怎麼有一股股難聞的臭味,說酸不酸,說臭不臭,就是難聞,抬頭看,上空也是灰蒙蒙的,好像跟自己現在的心情一樣,就想現在是抽顆煙該多好,隨手一摸上衣口袋,還真有,哦、是貴琴臨出門時塞給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