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直至今日我仍清楚的記得我出生的那個大年夜,接生婆把我像小豬崽一樣在熱水裏搓吧幹淨,全然不管我殺豬一樣的嚎叫。

我爹當時就說了:“這小子叫得響,以後保準是個有出息的。”

七天後,我睜眼了,那一瞬我發現自己正幸福的擁抱著一雙波濤洶湧白花花的□□,見我鼓著腮幫子大口大口吃奶,我娘皺著眉頭說,“這孩子真有勁,咂的我都抽筋了。”

姐姐站在一邊撇撇嘴:“小弟弟真醜,跟個猴子似的。”

我想,你也不漂亮,就跟猴子他姐似的。

娘把我從一邊換到另一邊:“真能吃,這才幾口啊,這邊的就叫他吃癟了。唉!這麼大點的孩子看著真愁人啊,這年頭自己都喂不飽,還要喂你這要債的。”

哦,我忘記說了,咱不光出生的在大年初一這個好時辰,咱還出生在光緒二十五年這個好年歲裏,為什麼說這一年好呢?咱出生後不久就掐著火柴杆長的小指頭算過,好家夥1900年!咱整個一跨世紀的偉大作品啊,爹媽你們造咱的時間掐的賊準。

老爹一打簾子進來,斥道:“瞎吵吵啥!閉嘴吧你!”

老爹長的不高也不矮,圓臉,矮鼻子,鼻孔稍微有點朝天,大辮子長長的托在背後,走起路來晃晃悠悠的,一看就是有‘大家風範’。

娘翻了個白眼說:“前年朝廷不還嚷嚷著變法嗎?鐵杆莊稼收回去,讓咱們旗人都自力更生去,雖然這陣子消停了,可誰知明天是不是再來一回,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喝西北風去啊,你也是個沒用的,整天除了遛鳥就是聽戲,家裏揭不開鍋了就出去當,早晚有一天你得把我們都一塊當了!”(這裏指的是戊戌變法)

“婦道人家,你懂什麼!祖宗定的規矩怎麼會變,那幾個嚷嚷變法的漢人一年前都被老佛爺砍了,大清王朝跟我們旗人都要千秋萬代的,誰也別想變。”

瞧,咱還是個滿人,隻可惜沒生在康熙年間,滿肚子學問(指《康熙大帝》、《雍正王朝》)沒處使啊,不然混個盆滿缽滿不成問題。

我們家姓葉赫那拉,一個月後我有個響亮的名字葉赫那拉?鬥康,是我三叔的丈人取的,據說那人因為鐵杆莊稼的事被嚇出了間接性癲癇,於是把康有為等人列為世上最無恥、最可恨、最不是東西的一群人渣,仿佛變法是要了他的老命,而這群人就是殺人未遂的凶手,而我也在他看來十分光榮的成為將他的意誌傳播下去的後代——鬥康,鬥倒康有為。可惜咱那個時候還屬於無齒小兒,雖然是生而知之的,卻沒辦法將怨念抒發出來,隻能無條件接受。

哎呀,一切都是這麼的和諧,一切都是這麼的祥和,一切都是這麼的和樂,當然,這話都是老爹說的,為什麼呀?你看他才有了兒子,鐵杆莊稼又都守住了,大清王朝還在那裏擺著,雖然有那麼幾個洋人偶爾朝附近扔幾個炮仗,但隻要掉不到我頭上不就完事大吉嗎?

老北京城裏的風胡亂的吹,就像這個亂糟糟的世道,一吹就吹了8年。

8歲的我後腦勺上已經垂上了大辮子,雖然我穿著打了補丁的棉襖,短了一截的棉褲,可是隻要看到我的大辮子,人家就覺得我美了。人家想啊,這世道雖然亂,可還能過得下去,你看葉赫家那能吃的小子不照樣養大了嗎?所以啊,清政府還行,別整天不知足搞什麼義和團、白蓮教的,跟朝廷對抗能有好果子吃嗎?

娘一年前又給老爹生了個胖小子,起了個名叫天福,意在天天有福,於是大名鬥康的我華麗麗的嫉妒了。姐姐春蘭一年前也出嫁了,據說嫁給了個正白旗校尉,比爹爹的參佐位置還高,當時收了我們家500牽線錢的媒婆說了:“哎呦姑娘大福呀,婆家公公是男爵,婆婆娘家是伯爺,丈夫是校尉,家裏海了去了鐵杆莊稼,將來生下個一男半女就等著守金山銀山吧。”

我沒見到春蘭姐的大福,隻見過她傳說中娘家是伯爺的婆婆,圓的像墩子,一雙死魚眼,往上外翻的厚嘴唇包住一口黃牙,把春蘭姐當成十個丫鬟使喚。也見過他身為男爵的公公,總是隨手提著鳥籠,懷裏揣著蟈蟈,一副家事國事天下事與我無關的模樣。還見過我那據說前途似錦的姐夫,他見到我的時候會諄諄教導我:“咱們滿人就是要會玩,要玩得地道,玩得細致,玩得講究。”我也沒見過他家海裏去的鐵杆莊稼,隻見過見過糧油鋪的掌櫃指著姐夫的鼻子吆喝:“你們欠的銀子啥時候還上?還他媽旗人呢,純粹就是氣人,沒臉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