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遲鈍的慢慢的轉過頭來看著倒在地上的人,心裏像是被刀割一般的疼。那樣熟悉的一張臉,我見他時他總是雲淡風輕,優雅的猶如他喜愛的玉蘭。可如今他卻像是要陷入泥土之中,渾身的血汙趁著玉色的衣衫,刺得我有些睜不開眼睛。我不住的搖著頭,隻覺得這場景如夢一般。不會的,不會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他手捂著胸口,艱難的抬頭望著我,那血順著他的指縫流下來,讓人不忍去看。雖然受了重傷,卻還是努力的笑著。“真的是你,真的是你..”語氣中有不明顯的竊喜。
“天遙!”我一步搶到他身前。
這一聲喊的撕心裂肺,一旁的映芳嚇了一跳,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我們。“天遙?不會是..寧天遙吧?”
“天遙,怎麼是你?怎麼會是你呢?”我的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
我不是沒有想過我們再相遇的場景。離別的日子裏,我日日盼著與他相見,卻萬萬想不到會是這般境況。難道這就是報應嗎?報應我不夠善良,沒能及時的站出來救他。若是我在助人為樂這方麵但凡再熱衷一點兒,早點出手,也許他根本不會傷成這樣。
“傻丫頭,哭什麼?我不是好好的嗎?”他伸手拭去我臉頰的淚。
“你傷的這樣重,怎麼是好好的,你到底得罪了誰,非要置你於死地?”我慢慢的將他的身子靠在我身上,每動一下,胸口就有大股的鮮血湧出來。“你別擔心,我帶你去找大夫,你別說話,別亂動,沒事的,沒事的。”
我全身發抖,說話也語無倫次。那個黑衣人的長劍是斜著刺進天遙的胸膛,劍身貫穿身體。這樣致命的一劍,哪裏還有人能治得了他?想到這裏,我更感絕望。我們剛剛重逢,卻是在這樣生死存亡之際。
“找大夫,找大夫。”我像是中了邪般,不斷的重複著這句話,最後甚至是哭著對映芳喊道:“快去找大夫啊,快去!”
映芳像是剛剛緩過勁兒來,再不敢怠慢,撒腿就跑。
我抱著天遙不敢妄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傷口哭。天遙動動嘴唇像是要說什麼,我附耳去聽,卻終是不能聽清。看他那樣辛苦努力著,我實在不忍。
“別說了,有什麼話等大夫來了再說。”他用力搖頭,始終不肯罷休。
我知他是害怕再沒機會表達,才如此執著。想到這裏心下更是悲痛。“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的,你放心,我不會要你死的,就算是死我也要陪著你!”
我摸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卻看到滿手的鮮血,弄得臉上也都是血跡。
“天遙,你不會有事的,這些日子我一直想著你,想同你見麵,可是我們才重逢,你便這樣嚇我。我還有好些話要同你講,有好多事要向你說,你還不知道我喜歡你呢,你不能拋下我不管!”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仿佛人生中再也沒有比這更悲痛的事情了,悲痛到我想即刻就暈死過去。
聽到我這樣說,天遙終於有了些許起色,想來是聽了我的表白太過激動。他勉強的笑著,慢慢的、艱難的、用力的伸出手,試圖要抹去我臉上的淚水,卻在將將觸碰到我臉的時候,毫無征兆的,驟然落下,再不醒來。
我大驚失色,緊張的搖晃著他的身子。“天遙!天遙!你醒一醒,醒一醒啊!不要嚇我,不要嚇我,天遙..你醒一醒啊..”
我抱著他的身子嚎啕大哭,哭聲響徹整片山林。像是師父講的那樣,驚起了滿林的山鳥。
漫天的桃花應景般的紛紛飄落,風揚起滿天滿地的花瓣,像是飄雪一般,落在滿是青草的地上,落在旁邊不知名的河流裏,落在我淡紫色衣裙上,鋪天蓋地,仿佛要將我和他埋葬在此。
不知是這山中哪位隱者如此懂事,正彈奏一曲《桃花祭》,曲調哀傷,憂愁婉轉。我哭的更甚,一時之間竟覺得天都要塌下來。
師父他們趕來的時候,四周早已歸為平靜,我連哭的力氣都要用盡了。師父眠著嘴走過來,伸手要接過他,我卻死命的抱著不放。
“誰都不許碰他!”
“阿音,你別任性,讓師父看看,興許還有救。”師兄勸我。
“不要!他生雖不是我的人,死定是要做我的鬼,你們誰都不許碰他!”
“阿音,把他給為師,為師保證救活他,好不好?”師父見我如此,也不敢輕舉妄動。
“不給!”我歇斯底裏的喊:“你們都想加害於他,他這樣好,從來都是救人於水火的,什麼時候要你們救?他是我的,誰都不許傷害他。”
彼時,我腦袋脹得難受,隻一心護著他,生怕一放手他就沒有了。
師父伸手拭去我臉上的淚水,溫聲軟語的勸慰:“如今他生死未卜,你這樣隻會害了他,若是耽擱了,他就真的成了你的鬼了。”
我抬眼看他,師父堅定的點點頭,我這才放手,師父接過來將他抱起。天遙臉色慘白得像是一張紙,在師父抱起他的時候,他的手毫無生氣的耷拉下來,我的心也跟著沉入穀底。
“天遙..”我輕輕的喚著他的名字,幾乎站不直身子,心口疼的厲害,師兄慌忙攙扶住我。
師父將天遙放在帶來的馬車上,我緊隨其後,不願他離開我眼前片刻。
抬步要上車之時映芳叫住了我:“阿音,這扇子可是這位公子的?”
我暮然回首。
映芳抓住扇尾,輕輕一抖手,晶瑩剔透的扇墜驟然垂下來。我死死的盯著它,那樣純粹的成色,上好的玉質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耀眼的光芒,精雕的玉蘭花樣再熟悉不過。這不就是我早前在集賢居丟失的那枚耳飾嗎?
映芳“唰”的一聲展開扇麵,一副水墨幽蘭翩然盛放。是了,這確是天遙的折扇沒錯。頸項處有微微涼的感覺,我不自覺的伸手將另一枚吊墜拿出來。它們,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對兒啊。
一瞬間,所有紛繁往事在腦中盤旋。
他說他有屬意的女子,
他說這枚扇墜是他屬意的女子之物,
他說他是偷偷收起來的,那女子並不知曉。
他視它如珍寶,從不離身,卻總是將此物握於掌中,從不示人。
我曾經多少次好奇的想要看看這到底是怎樣的寶貝,能令他如此愛不釋手。如今它就在我麵前,卻原來..卻原來就是我的東西,他屬意的女子原來就是我..
淚水再次奪眶而出,我愛了他這許多年,卻從未察覺他對我有半分傾慕之情。突然想起那個殘陽如血的傍晚,婉情氣急時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