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知道他有心儀的女子,可是你又何曾見過這個女子?你又怎知這個女子就不是你呢?”
“一個總以為自己配不上你,想給你更好的選擇,不願表明心跡;一個誤會人家心有所屬,不想破壞人家的幸福,不肯坦誠自己的感情。像你們這般拖遝,怕是一輩子不知彼此的心中所想!”
果真應了婉情的話,我們生平第一次知道彼此的心意,在分別了半年之後,這個風和日麗的午後,中間隔著一副車簾,生死莫測,當真是造化弄人。
到達蜀中城時,天遙已經奄奄一息了,師兄找來蜀中最有名的大夫們。大家聚集在一起,給天遙清洗包紮傷口,折騰了大半天。最後煞有介事的坐在一起討論起來了,弄得像太醫們會診似的。隻是他們搞得這樣隆重,最後給我們的回饋卻是紛紛搖頭,說是治不了。
我氣不過,邊哭邊罵:“都說你們醫術高超,如今卻連個劍傷都治不好,說什麼救死扶傷,都是些騙人的江湖術士!”
名醫們見我如此瘋狂,也不跟我計較,隻道讓我節哀。
“你才節哀呢,你們全家都節哀!”我衝上去就要打人,被師兄一把拉住。
“真的沒的救了嗎?”師父不肯罷休。
其中一個稍上了年紀的大夫把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一般。“不是我們不肯救,他實在傷的太重,這一劍直中要害,整個人都紮透了。即便是藥聖廖百草來了,怕也無力回天啊。”
“不可能,天遙他不會死的,不會死的!”我決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姑娘還是省些力氣,給他準備後事吧。”那老者說完,我已經一腳踹了過去,要不是師兄眼疾手快,怕是他就能給天遙陪葬了。
這一群人見我要動手,嚇得作鳥獸散。
師父皺著眉回頭看看我:“這下好了,你這一鬧咱們連出診費都省了。”
我們隻得將天遙運回山上的家中,這一來一回的折騰下來,天遙的氣色看著更嚇人了。那老大夫臨跑之前還是說了句有良心的醫囑,“先用千年的人參吊著他的命,讓他不至於那麼快就咽氣,也給這姑娘多些時日的念想。”
我想著大夫們真會出難題,這裏不比皇宮,上哪兒找那麼多千年人參?師父長歎一聲,從箱子底下抽出了一個小木盒拿給師兄。
“把這個拿去吧。”
師兄打開,果真是上好的千年人參。師父戀戀不舍的看著他壓箱底的寶貝,這得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啊。
我跪坐在天遙的榻前,握著他冰涼的手,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下來。生平第一次,我要眼睜睜看著一個鮮活的生命在我麵前一點一點的流逝,而這個人還是我愛的人。也許下一刻,也許下下刻,也許就在此時,他就會不聲不響的離我而去。
我認識他三年以來,也曾無數次的等待過他。等待著與他相遇,等待著他向我走來,等待著他說喜歡我。而今,我卻等待著他隨時的死亡,這,也許是人生中最最無望的等待。
未來的所有歲月裏,我再也不能見到他溫暖的笑容,再看不到他風姿卓越的身影。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在紫竹宮,在校場,在集賢居,在所有能見到他的地方追尋他的身影。仿佛過往種種都是夢一場。
其實,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我以後的生命裏,再沒有他的存在。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心也越來越沉重。我以每刻鍾無數次的頻率試探著他的呼吸,生怕他就這麼去了。映芳不忍再看,哭著將臉埋在師兄的胸膛。也是頭一次,師兄沒有斷然拒絕映芳,甚至還伸出手拍著她的背以作安慰。
山中又響起了悠揚的琴聲,與之前不同,這一次的曲調不再憂傷。想來月色怡人,彈琴之人定是心境平和。隻是,同一時間,同一地點,不同的人心境卻截然相反。
不知怎的,師父在聽到這琴聲後,像是瞬間被驚著了一般,也不跟我們打聲招呼瘋了一樣的衝出門去。師兄見師父有所異動,趕緊追了出去,卻哪裏還有師父的影子。
我如今的心境也再管不得師父如何,隻一心撲在天遙身上,哭的昏天黑地。
黎明漸至,萬物都開始蘇醒,唯有天遙的境況似乎更糟了。胸口的傷又滲出大片的血跡,全身上下也就這鮮血是熱的了。他一動不動躺在那裏,似乎這世間再沒有任何事值得他留戀。
我用手搖了搖他的身子,沒有半點反應。站起來伸手又探了探他的鼻息,卻驚覺他連先前微弱的呼吸都沒有了。見他如此,我一下子慌亂了手腳。
“天遙,天遙,你別嚇我,你沒死對不對,你沒死對不對?你說句話啊,天遙。”
師兄聽我這樣喊,嚇得一步搶過來,伸手確認過之後,心涼了半截,他拉著我。“阿音,別再搖了,他..沒有呼吸了..”
“不可能!”我斷然否認,“剛剛還好好的,剛剛明明還好好的,他沒死!”
我撲到天遙身上,用力的搖晃著,希望他能清醒。“天遙,你是跟我鬧著玩兒的對不對?你快醒醒啊,快醒醒,你跟我說句話啊,你起來看看我,你為什麼不說話?你為什麼不回應?天遙,我求求你說句話,求求你別離開我,求求你..”
可是任我如何叫他,他還是那麼一動不動。
師兄和映芳用力的要將我拉開,我卻拚死掙紮,不願意離開他半步。
“放開我,讓我過去看看他,讓我來救他,讓我呆在他身邊,我要讓他活過來..”我想我是腦子燒壞了,我既不通醫理,又不會仙術,如何才能叫他起死回生?
師兄死命的拽著我,我掙脫不開,便用力的打他,最後竟倒在他懷裏哭得連聲音都沒有了。
我不能相信,不能接受他就這樣離開了人世,離開了我。我們還沒有麵對麵的彼此訴說傾慕,還沒有正兒八經的在一起呆過一天,至少讓他再聽一次我喜歡他的話啊。老天,果真是最最殘忍的,從來都不肯給人半分的機會,不肯讓人圓滿。
我在這種悲痛到絕望的情緒中,哭的淚眼模糊,哭的聲嘶力竭,哭的儀態盡失,哭的天地動容。
寧天遙,風姿綽約的名門公子,儒雅非凡的翩翩少年,大瓊年輕有為的右翼將軍,我愛了整整三年的人。在這樣煙花三月的日子裏,結束了他短暫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