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飛鳥盡投林(二)(1 / 3)

二月二,龍抬頭。自三日前祭龍神後,新年的第一場暴雨就仿佛在醞釀著它的到來。雲層在低空翻滾,隱隱有雷聲傳來。依時節來算,也的確是到了要下雨的時候,這一場雷雨。

許昌縣的縣令高仁自上任以來已經在縣中過了三個春天,自然清楚此處氣候,往往雷雨一下,就會引來綿綿不絕的春雨,每到這時,他都要費些心思在農田水利上,瞧一瞧修建久遠的堤壩會不會在今年塌掉,瞧一瞧有幾處田地被淹沒了等等。而今年大概是他最後一次就任了,待叔父高聞的大事辦成,高仁自己的官職也就該往上升一升了,就算調為京官高仁認為自己也可以有野心地期待一下。

不過這些都是昨日的事了,高聞看著從臨潁縣侯府傳來的一封書信,眉頭皺得都可以夾死一隻蒼蠅,隻因為信中說叔父高聞昨日淩晨帶了百騎人馬南下而去,原因——不明。高仁心中的小人忍不住咆哮了:‘尼馬這什麼節奏?說好了過幾天找個下大雨的夜晚就偷偷把許昌縣所有姓薑的都幹掉,其餘該抓的抓,該殺的殺。但是主將在開戰前夕無故消失是腫麼回事?這是不幹了嗎!把侄兒一個人扔在有一半田地都是薑氏田產的許昌縣實在是太凶殘了有木有?’高仁抹了抹額上不存在的冷汗,把這封能讓他今天一整天都開心不起來的信收起來,又開始了每日必做的盯緊許薑氏動靜的工作。

為了將許薑氏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掌握在自己手裏,高仁特意安排了好幾個探子潛入許薑氏的府邸探聽消息,該府邸還是許薑氏得先帝所賜的一處園林,兩年前許薑氏被太後下旨奪爵後,從侯府搬出,就一直住在園林裏,園林地廣,就算許薑氏舉家住進,也不過占了三分院落,而為了維持府邸每日打掃,許薑氏的當家人大夫人便陸續招了好些新的奴仆,活契死契皆有,其中便有高氏的探子。這些探子共有三批,又兩兩不相識,但每隔三日就會將探聽的消息通過特定的渠道傳到高仁耳中,今天傳出消息的就是最老的一批,也是每次獲得情報最重要的一批。

看了看傳來的情報,大都是一些乏善可陳的記載,但有三四張寫的是前日晚上許薑氏家主諫議郎薑剡和其弟薑颯醉酒高歌的記載,還有一人寫道薑剡所歌詩詞為先秦時期楚國詩人屈原的《離騷》。高仁看到此處嘴角不免露出一絲諷刺,但也放下心來,看來許薑氏的薑剡不過是個手無寸鐵的腐儒,隻會在府中抱怨不得君王重用,卻也拿不出什麼真正的手段出來,這也是許薑氏立足不穩,底蘊浮淺,又無強力姻親的緣故。

這時守在門口處的侍女玉河忽然走上來湊在高仁的耳旁耳語:“有遊俠帶來關於許薑氏的急報,現已在書房外等候。”

高仁心中咯噔一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帶人進來。”

走進來的是許昌縣有名的遊俠兒金線鼠趙伯倉,最善探人隱私,許昌縣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不過從去年開始就已經是高仁手下的門客。趙伯倉上前一步鄭重的作了一輯,才說道:“主公,不才在北邊安排的人手傳來了消息,今日卯正許薑氏派了一騎去了薑家村,不久前薑剡薑颯也騎馬往薑家村的方向去了。”

“薑家村?”高仁心中一凜,說道薑家村就不得不談談許薑氏一族的建族者薑泓了。那薑泓原本也是從薑家村出來的,習得滿腹謀略經綸,立誌要造福萬民,後來在而立之年得先帝賞識,從此步步高升,最後還得了二等侯的實封爵位,僅列於四大公之後。但凡世人衣錦還鄉總要幫扶一些親支近族,集家族之力經營仕途,這也是大部分世家所走的道路,可薑泓自為官以來,不曾回薑家村一次,帶著寡母妻子四處奔波,過年不祭祖,清明不掃墓,二十年來屢屢被政敵詬病,至薑泓封爵後竟直接另立一族名許薑氏,立族譜,開世家,薑泓青年時結交的遊俠紛紛入許薑氏為一門客,為官時引薦的俊才也為其在朝野造勢,不過七八年,許薑氏就成為一新晉世家。後來世人皆以為薑泓無親無族,薑家村之事漸漸不為眾人所知,高家也是從太後處得知的消息,高聞接下了許薑氏滅族任務後也就將薑家村算在裏麵,高仁因此特意查了查薑家村的來曆。

原來那薑家村也是一隱世村落,據高仁調查在許昌縣一立村不下二百年,所居村民皆是薑家人,村中有私塾,村裏小兒無論男女皆在其間讀書,村中家家戶戶藏書近百,農時種地,閑時讀書,竟有桃花源地之感。傳言薑家村藏龍臥虎,有隱世大儒,也有江湖高手,先秦諸子百家皆有道統傳承於此,曾有北周亂臣兵敗武帝後流竄至許昌縣薑家村,卻如石沉大海再無音訊,仿佛無緣無故無動無靜消失不見蹤影,高仁也是就任縣令後才從遊俠兒趙伯倉嘴裏敲出的秘辛,並竭力勸叔父高聞勿向薑家村動手,好不容易才說動叔父高聞,可是今日薑剡卻主動去了薑家村,高仁隻覺一股寒氣從背後冒起,許薑氏是要向薑家村求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