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無所事事地想過,如果別人能夠清楚地知道我腦中所想,而隻有我不能知道別人所想,那對於我來說,或者對於任何一個相同處境的人來說,將會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啊。
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人類比其他的動物更加高明的地方,就在於並不單憑本能行事。
人類是群體性動物,人的生存無法離開群體。如果一個外來者想要進入某一個群體,那麼他就必須服從群體的意誌。這時,他便會創造出一個該群體專用的虛擬身份。
阿諛奉承,假意迎合,心口不一,言不達意。
於他來說,自己所做所為也許並非出於本意,於別的成員來說,也許也明白他的言行並非出於其本意,但是,人際關係依然就此成立。
大家都並不在意,因為都隻是在用一個虛擬的身份而已。就像不常去的網站注冊之後用一次就丟掉的賬號一樣。
但是往往會出現隱藏起自己的本體,用虛擬的身份生活,以至於最終自己也找不到本體被藏到哪裏去了的這種情況。
這種事情,怎麼能夠接受。
我,樋口 鍵,在尋找著不同的生活之道,帶著“敗犬”的標簽。
從來沒有想要朋友的想法,作為一個不健康的高中一年級學生來說,是不是有些問題?
拋開我不說,同樣是高中一年級生的羽貫靜子,就沒有這樣的問題。至少在我的眼裏,她身上總是綻放高中生該有的耀眼光芒。
羽貫靜子,可以用很多修飾語來形容的女子高中生。長相端正,常年紮著馬尾,也算得上美女吧;學業成績名列前茅,常年保持學年前十;開朗活潑,臉上似乎永遠都帶著微笑,因此人緣極好,早晨來到教室裏時,最後一個到達的往往會是羽貫,因為她不太能起床,但是據說當她走進教室時,全班人都會和她打招呼。
要問我為何會如此清楚,因為她是我從幼兒園時代便相識的青梅竹馬。十年時間,作為鄰居的我們可謂低頭不見抬頭見,互相造訪也是常有的事,我甚至知道她每天晚上睡著之後都會說夢話,有一次其夢話聲音之大堪稱咆哮,一度引發另一位漫畫家鄰居的抗議。而伯父伯母,則都是我敬仰的成人,溫柔而沉穩,所以才會有這樣出色的女兒吧。
一言以概之,如果她有一個出類拔萃的男朋友的話,她就是典型的現充啦。我不知道她為何在學校也要纏著我,明明班級不同,就因為這樣,才會曾經傳出我是她男朋友的八卦,麵對同學們如矛似箭的眼神攻擊,我選擇關上城門據城堅守。時間一長,謠言也就消散了。
現在,她理所當然般地來到我們班的教室,理所應當般地走到我麵前,理所應當般地向陷入糧食危機的我伸出援手。
“你今天早晨,遲到了吧?”我接過她遞過來的便當,向她發出提問。
“Yes,遲到啦。小鍵好厲害,你是讀腦偵探麼?”
不,這隻是青梅竹馬生涯所積累的經驗而已。
“遲到沒問題麼?”
“No,problem!”
“你再說一句英文我就要彈你額頭了。”
我伸出右手作勢要對她施以彈額頭之刑。她立刻緊張地閉上眼睛,用空著的右手擋住額頭,“我保證不再說了!”
Chance!
我趁機快步走出教室,向中庭那個隻屬於我的曬不到陽光的角落進發。為什麼要挑選沒有陽光的角落?因為有陽光的地方就有閃耀現充光芒的人。我可不想將來被馬踢死。
“哦,便當做的不錯嘛。”我打開便當盒,豐盛的食物瞬間映入眼簾。看來她遲到了不止一星半點。
“哎嘿嘿,多謝誇獎。”她的聲音突然從我的右手邊出現。
不明真相的家夥一般肯定會嚇一跳,但是我已經鍛煉出了處變不驚的能力。因為我早就知道,即使我跑得再快,也還是贏不了隸屬田徑部的羽貫。
隻要她的小鍵探測雷達開啟,我就無處遁形,對我來說這真是天敵。自從升入高中以來,她對我傾注了異常的熱情,讓我這樣的死硬派也頗感驚訝,揣測不出她的意圖。最終,我將其解釋為她對青梅竹馬境況的同情,畢竟,“絕緣體阿鍵”的綽號在校內也算是獨有一個傳播區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