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啊,身為在紅魔館看門的人。】
【那是當然,畢竟我的熟人裏也有些老板娘的常客。明明提及這家店的時候都會說到老板娘多麼溫柔,但除此之外卻總是一無所知,難免讓人感覺奇怪。】
美鈴用自己的身份巧妙繞開了我的試探,抑或是根本沒有察覺而毫無顧慮地踏進又走出,至於是哪種,我完全無法從她沒有絲毫不自然的背影中分辨出來。【久而久之,好奇心就膨脹到想來見本人一麵的程度了。】
【所以你來我店裏打工,真正的目標其實是我咯?】
【可以這麼說吧。啊,曬鹹肉的事可不是說謊哦,一方麵的確是我嘴饞,想讓大家也嚐嚐,另一方麵也是覺得毫無緣由地套近乎不說讓人起疑,我自己都會很難為情。】
或許因為我的反應有略有激烈,這之後她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鹹肉……確實,這些日子美鈴是從沒在那邊馬虎過。
將掛著肉的竹竿掛到外麵去的是午時第一個到店的我,而將其收回屋內的則是傍晚開始來店裏幫工的她。每每都能見到她仔細端詳每一塊肉的情況,時不時借點鹽巴香料之類過去補料。在陽光下曬了半月有餘,用來接滴油的報紙也換了又換(文對此提出了嚴正抗議,然後理所當然地被無視了),不複新鮮的豬肉已逐漸顯出成熟的金黃,靠近還能聞到些許香味飄散……糟糕,想到這裏連我都不禁開始期待完成品的味道了。【話說,有關你的鹹肉啊……】
【嗯,什麼?】
【吃法上有什麼講究沒?我是指,唔,比如能不能像鰻魚那樣用來燒烤之類?】隨便想了個問題。
【燒烤,麼……雖說也不是不能,但我並不推薦那種吃法呢。】
視線一隅美鈴已經處理完菜葉的清洗,許是被話題觸動,她又過去檢查起鹹肉的成色來。壓低令人羨慕的豐滿的軀體,或用鼻嗅,或用筷子輕戳試探的姿勢,在旁人眼中頗有股藝術家細細雕琢作品的味道。【因為鹹肉本身是極鮮之物,直接吃進嘴裏或許能滿口留香,但怕是在完全放出味道前就被吞下肚了吧。】
【……的確可能會那樣。】
【所以跟生鮮食材一樣處理就行,個人推薦是加到煲湯之類的大菜裏作為入味料,這樣才能讓它的味道完全發散開來。】
【得加到其他菜裏,嗎。】
【沒錯,隻有在和其他食材一起烹飪的時候,才體現得出它濃縮其中的,普通醃製的那種完全無法匹敵的鮮香哦。】
悄悄停下手上的活望向美鈴,她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到鹹肉的世界裏了,不停變換各種姿勢琢磨著自己的寶貝,【唔,這一遍是不是沒怎麼曬到……但兩邊有差別又怕影響味道,不如幹脆放棄算了……?】還不時自言自語嘟囔著,應該是沒有在注意我的樣子。
倘是普通的客人,我多少總能從人家麵合心異的反應裏讀出一二,或是強顏歡笑的煩惱,或是無處傾吐的心事。
但慚愧的是像美鈴這樣的對象我從未邂逅。她實在是——至少表現得——太過直率,如同冰晶般毫無保留地透明,甚至讓人察覺不到一丁點違和感,乃至我根本無從猜測自她口中吐出的哪些是別有用心的雙關隱喻,哪些又確實是完全不過腦子的真實想法。
【…………】
即便並不懷疑她的真誠,那股錯覺般的印象依然揮之不去。
仿佛掛在那竹竿上的並不是什麼鹹肉,被她細細照顧悉心調味的,其實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