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第二季 羅密歐與黛斯德莫娜(一)(2 / 3)

不,那並不是什麼錯覺,越接近我就逐漸變得越能明白,我的確是在幹渴著,而那源頭也的確存在著可以讓我解渴的甘露。

“清澈的山泉”,對那歌聲,這是我想得到最適合的形容。

實話說,歌劇演員們的精彩獻唱,我在迄今的短暫人生中就已領略過數不清的次數。我並沒有任何鄙視或汙蔑將人生獻給這項事業的偉大藝術家們的意思(畢竟我自己少時就曾是其中一員),但隻要是在以此營生,他們的嗓子裏就免不了要摻進去些對聲名的急迫、對麵包的渴望、迎合觀眾的諂媚以及至少一打半的潤喉糖,就跟加在阿斯蒂酒裏的麝香葡萄陳汁、兌酒的涼水、廉價香料以及酒館老板娘以泡沫的形式咕嚕咕嚕冒出來的怨氣一樣。沒有人會否認阿斯蒂酒的美味,也鮮有好事者去質疑專業戲子歌聲的激情。

將潛伏在劇本中的靈魂召喚降臨於舞台上的工作,沒有人比他們更擅長。但正因為專精於此,有些事情就反而變得難以做到。

因為此時我耳中的歌聲甚至不曾包含某個固定的“靈魂”。

那些照著他人寫就的劇本苦練的戲子們,斷然唱不出這樣的歌:節奏輕鬆多變,歌詞聽著像是現編的,令人心醉神迷的調子前一會仿佛正飛越阿爾卑斯山的皚皚雪峰,下一刻就又開始在北海的茫茫霧氣裏飄遊。這歌兒要是拿去歌劇院,準要被那些氣得八字胡子倒豎的音樂家們以不懂樂理為由劈頭蓋臉罵出門去,因為他們需要有一種激烈的反應來掩飾自己無法解釋歌聲為何動聽的窘迫。

除了山泉沒有更好的比喻,純潔,靈動,自不為人知的源頭湧出,在山石間隨意地奔流跳躍。

再合我這個喝膩了酒的家夥的口味不過。

心跳快得似要破胸而出,手腳顧自動了起來。奇怪得很,原本是為了緩解這幹渴才接近源頭,而現在我身上熱病的症狀卻變得愈發嚴重。

從漆黑的視界裏捕捉到一絲光芒時,我竟感到有些失落。

因為那意味著這歌聲終究仍是塵世之物,是某位不知名的小姐對著篝火唱出,用來排解漫漫長夜的寂寞。

……但是那又如何。

毫不抑製粗重的喘息,我胡亂撥開擋在麵前的樹叢,帽子早不知被掛到哪裏去了,衣服好像也被劃破了幾道……這些瑣事比起將要達成的夙願又算得上什麼呢?

我所一直在尋找的——

光聆聽根本緩解不了這燥熱,要是能全身沉浸在那泉中,該會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啊。

在那早已無人理睬的傳說之中,我切切實實地著了魔。那個方向有的似乎已不再是單薄的泉水了,在被高熱迷糊了的視線中,前進的目的地仿佛變成了某個流著奶和蜜的豐饒之地。

自打踏上從文之路始,就埋藏著的願望——

於是隨著一陣撕扯林木的響動,有個衣冠不整的男人喘著粗氣突然衝到了野營地的篝火前。他那通紅麵孔上的眼珠子不利索地轉了幾下,隨即鎖定在一旁歌者的身上——她被闖入者的粗魯行徑嚇得收住了聲——並決定要一吐自己的真心為快。

在他可笑而悲慘的戀愛史中從未得以傳達,又由於自己麵貌醜陋而自卑地認為再也沒機會說出的那句神聖台詞,此時卻被他認為最適合用來承載自己胸中熾熱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