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夜徒刑的嚴陣以待。
再繃緊疲勞的神經。
接著是一月十五日。越軍逢五就折騰,誤報的代價是普遍的綜合疲勞症的部分精神不正常。也無怪,此時中國士兵也不知道何日何時進入出發陣地。客觀地說,越軍沒有因此放鬆戒備,而他們日甚一日地構築工事可以追溯到車、五年前。
從動向分析,進入一月中下旬,鄧小平在分開場院合絕少露麵。作為跡象之一,越軍無比緊張地盯著將來臨的春節。不僅因為春節對兩國慣常生活的分量,不在於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寧可誤報不可漏報的心理作用。無論是對頭還是朋友,都沒有理由譏笑越軍的屢備屢空。全世界的軍人都推崇這樣一個信條:有備無患。
1月28日,舊曆春節。火紅的太陽冉冉升起。多霧的過境靜悄悄。一小時,一小時,越南軍隊的北線,中國軍隊的南線,前線無戰事。同天上午,中國北京,首都機場,鄧小平乘坐的專機抵達上海。上海不是目的地,航線的選擇極易讓人聯想到1972年2月那個舉世聞名的被稱作“上海公報”的基石。旋即專機再度在跑道的盡頭拉起機頭,航線直指風大浪高的浩瀚太平洋。
越軍的戰爭警報又一次落空。
戰爭爆發日,在帷幕揭開之前,對全世界都是謎。
美國的偵察衛星對中國軍隊在中越邊界的整個部署進行了拍照,統計了人數。〈紐約時報〉在戰前的一星期報道說,在邊界有精銳師組成的兩個中國集團軍。
雲南,廣西。西線,東線。兩支突擊大軍,判斷正確。
帷幕在中國手中。2月17日封閉在統帥部的保險櫃內,全世界在問:爆發日,你在哪裏?
2月10日的香港〈遠東經濟評論〉載文〈集結兵力準備在邊境上打一仗〉:“中國在邊境一帶集結了16萬軍隊、700架飛機和大量裝甲車輛、大炮,上星期有充分證據表明,北京很可能把它‘教訓一下越南’的揚言變成行動。河內也表明它認真對待這種局勢,迅速在邊境防禦網中增加了一個新導彈發射場院,並把一些米格——21飛機從南方帛調到北方。”“北京領導人現在將在下最後的動手幹的命令之前,先聽聽鄧對全球形勢的估計以及世界各國對中國打擊越南的可能反應。西方情報機關人士說,中國人是認真的,他們花了那麼大力量不僅僅是要嚇唬越南,他們會付諸行動的,不管在我們看來這是多麼的不合理。‘對中國領導人在戰前最後時刻在做什麼,憑一般常識便能推斷出來。情報價值在於適時地指出這一時刻。
在泛濫的情報大潮中,2月12日的日本〈每日新聞〉不會不引起越南的重視,但也很難引起格外的重視。事後再看,頗值得回味。
——據一直在追蹤中越邊境軍事形勢的美國政府人士說,看來,中國已具有發動軍事進攻的現實可能性。11日他說,中國是否開始大規模進攻,這要看今後一周的動向而定。美國政府判斷,集結的中國軍隊大約在10日前完全做好了戰鬥部署,根據一個月來中國軍隊集結及後勤兵站動向、各部隊之間通訊聯絡判斷,如今這樣攻勢的現實性就將變得微乎其微了。中國軍隊將選擇兩條路經進攻:1.從友誼關到越南同登這條路;2.在此西北約一百公裏,與越南高平連接的公路,這在美國專家之間已成為固定的看法。
戰略上無詐,中國要做的全世界都知道,似乎犯民兵家大忌,怎麼連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都忽略了?中國就是要這樣,堂常正正,師出有名,出其有意,攻其有備。先提醒觀眾注意,然後再開打。
是謂懲罰。
但也沒厚道到將每一拳都通知對手的程度。既不逢“五”,也並非節假日。為什麼選在2月17日淩晨,可以考證成一本書,也可以不置一詞。當火箭炮群鋪天蓋地的桔紅色彈道作繭自縛第一乍曙光照高黑色的星期六之晨,當加農炮、榴彈炮、迫擊炮宣彙的萬千噸豪情在寬正麵大縱深的廣大地區內植遍火紅的森林,當坦克群轟轟的奏鳴碾平障礙和雷場,當一支支摩托化部隊沿著陌生的紅土路向預定作戰方向快速挺進,當手執衝鋒槍手榴彈火焰噴射器的偵察分隊將被窩裏的越南士兵大聲吼醒並使其再度入眠以致永恒,真正的這事家應該承認這是一個奇跡,戰爭史應該為中國軍隊在戰役戰術上達成突然性這一點頒發合格證書。
明眼人一望而知,2月16日《人民日報》發表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文,已經無保留地宣布了中國的最後抉擇。而同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照會越南駐華大大使館,最強烈抗議越侵犯中國領土,製造新的流血事件。這也是無保留地再次表明中國政府的嚴正立場。
平靜如初的北京。2月17日。
獨家新聞理所當然屬於中國官方喉舌。新華社奉中國政府之命發布聲明,譴責越南當局不斷侵犯中國領土,宣布中國邊防部隊被迫奮起還擊。
預料中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上下班的市民臉上現在出興奮的緊張。
除了作戰指揮機構,在北京,外國人比中國人忙。加急電報,長途電話,傳真電報,爭爭奪秒。處在當事國首都的外國記者們如魚得水,四下穿梭。麵對一本正經,守口如瓶的中國官員,記者們想方設法撬嘴巴。有熟人的來不及地登門求見。晚七時前已忙不迭地返到電視屏幕前,待待“新聞聯播”的最新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