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作家成星有一次悄悄跑進那拉。她剛到營指陣地上,一個炊事員見是生人以為是特工,抓起手雷就追了過來。剛要盤問,卻見教導員和她搭上了話,原來是自己人,這位夥頭軍扭身走了。她聽見他邊走邊說:媽的這仗怎麼打到這份上了,男人們都死光了咋地,都讓她們上了。
一位貓耳洞人說,脫得光光的在貓耳洞裏、在陣地上,真舒服,那可是從心眼裏冒出來的舒服,這個時候才最能體現戰爭是咱男人的事業。
25.異邦異性惹怒了團長
狙擊步槍的瞄準鏡穩穩地套住了一個目標,食指扣住了扳機,虎口在均勻加力,等待一個最佳時機。排長在旁催促,快打呀,快點兒,今天怎麼啦,再不打目標跑了。向小平,這位後來被中央軍委授予戰鬥英雄榮譽稱號的聞名的戰區的老山第一殺手,抬起頭低聲道:排長,是個女兵。排長摘下瞄準鏡一看,算了吧,今天不打了。
不知什麼原因,也不知自何時起,不打女兵成了一條約定俗成的規定。女敵人不是敵人——白馬非馬的邏輯?好男不和女鬥——古訓?保護婦女和兒童——人類良知?幾年來老山戰場上據說大概隻有過兩次犯規。一次是當初收複老山時,四個女越軍在一個洞裏頑抗拒降,最後被火焰噴射器給呼了。再一次就是炮兵一個齊射把對方六個在水塘裏洗澡的女兵炸飛了。後一次引起人們議論紛紛。貓耳洞人說,打女兵太不應該,炸得裙子和大腿都掛到了樹上,嚇得人家再也不敢到那洗澡了。這也是側重點的不同,在炮兵眼裏,女人也是敵人;在貓耳洞人眼裏,敵人也是女人。
好在並非隻有一個可以洗澡的水塘,越軍女兵照常洗澡。到了水塘,女兵居然向我方的炮觀揮揮毛巾招招手,她們當然清楚自己在40倍望遠鏡的位置和纖毫畢現的程度。也許能被異國的尤其是敵方的異性窺測是一種榮耀,也許她們需要證明自己是女人。
偵察兵向師長彙報情況時,說到對方前沿陣地上有女兵,開始師長不信,問何以見得。
偵察兵說,穿裙子自然不用說,一眼能見。有時候女兵同男兵一樣,都穿著黃軍裝,都戴一樣的帽子。這時候,一是看走路的姿勢,男越軍象耗子一樣飛快,女兵的腿白,穿襯衣時胸脯也不一樣。二是穿戴,女兵如果把頭發卷在帽子裏,也象咱們的女兵一樣,帽子扣在後腦勺上。都穿配發的軍褲,男越軍大褲腿,女兵也象咱們的女兵一親,改細了,貼在身上,屁股什麼的線條都出來了。他們那邊女兵,有背線拐子的,是電話兵,有背吉它串陣地的,是文藝兵,背藥箱的是護士。偵察兵看得很細,贏得師長的點頭讚許。
有一天晚上,145號的寂靜被打破了。晚霞把山叢染得象紅土地一樣的時候,那邊傳出嘰嘰喳喳的說笑聲,而且有女人的聲音,而且不止一個。他們那四個男兵今天可他媽真開心了,聽那聲調,就可以看見他們臉上和全身的美勁兒。兩個女兵說得比那四個男人還多。
連說帶笑,聽不懂。反正媽的真開心。他們,還有我們,在陣地上在洞裏從來沒有這麼大聲這麼開心地說過笑過。這邊洞裏一共三個兵,小張小葛和小濤,三人先屏息靜聽,接著沉默,再接著是憤恨。天早黑了,看今晚她們住他們洞裏了。美死他們了。沒那美事兒。咱們吊過去一個集束手榴彈,就在他們洞口拉弦,震狗日的好夢。那不行,女兵也炸了咋辦?要不,弄點動靜,投彈,打槍,扔罐頭盒,把狗日的引蛇出洞幹掉他們。幾個兵正籌劃著,那邊升起了“月亮”。他們在一塊唱。二重唱。準有流淚的了,不流淚出不來那樣的調。這邊都不說話了,隻有三個紅點明明滅滅。不知道了多久,歌聲消失在岩縫中,隻剩下悉悉低語。
這邊也不知道每人抽了多少根煙。
26.越軍許諾給他四個老婆
他叫張玉江,老山主峰團一連戰士,上陣地後提升為三排長。集團軍兩千多名吹燈兵裏邊,數他名氣最大,大得連越軍都知道他,很有點國際影響呢。他有八個“八”,“八0年入伍,當了八年兵,八次立功受獎,八次代理排長,八次沒提起來,八年裏談了八次戀愛,吹了八次燈。
張玉江,家在河北獻縣,他四歲喪母,老父年近七十,四個哥哥有兩個是老光棍,四哥娶了個患小兒麻痹後遺症的嫂子。他八次吹燈有七次因為家裏太窮,第八個因為他參戰吹的。
一九八七年夏天,一個電話把他叫下陣地,穿軍裝的女記者采訪了他。沒多久,《解放軍報》頭版登出通訊《吹燈兵的情懷》,這則超級征婚啟事引來了一百五十多位姑娘的信,工人、農民、軍人、大學生、幹部、教師、醫生、編輯都有。我一看,哪個配咱都有餘,咱別劉姥姥進大觀園了,當兵的還是先打仗再說吧。可人家誠心待咱,咱也得誠心相敬,都抽空寫了回信,結果大部分又都來了第二封信。最多的一人來了三十多封。第一封信就是她寫來的,照片,不是一張了,接連不斷,寄東西也不少,月餅、桔子、糖塊,前天又寄來一身毛衣,這不,張玉江一掀軍裝,心還挺細,說前邊沒法洗,黑色禁髒。說實話,我真沒法回絕了,張玉江說,我的心讓她給打動了。大夥也一致評論不錯,印象分優秀。信上什麼都說,說願和我回家,願照顧老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