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戰區的出土文物,鐵器年代最近,鏽得最為嚴重。青銅器時代稍遠,也已綠繡斑駁。
一九七五年在小河洞出土地的石刀,石斧,刮削器,遠離今天四十個世紀,卻不蝕不損,保存完好,距麻栗坡縣城一公裏處的大王岩崖畫,也是四千年前新石器時代人類的完整文化遺產。曆史無言地證明,石頭最長久,銅和鐵一經同石頭分離,就難以單獨抗氧氣的蹂躪。
即如此,戰區石碑林立就不足為怪了。到處是碑,諸如“老山前哨”,“老山屏障”,“上甘嶺主峰”,“八裏河東山主峰”,尤為奇異的是,“老山主峰碑”在全戰區竟有七個之多,上不到老山主峰的人,盡可以在山下與碑合影。可惜,石碑也難長久。部隊換防,碑也換防。
你撤離了,對不起,請把碑搬走,碑上貴部的代號。我們接了陣地,該為我們為自己樹碑了。
又一座新碑落成。碑林`常換常新,代號推陳出新,與百年前立下的蒼老界碑比俏。總有中止更換的時候,預見不到最後一塊碑由哪家來立。山在,碑就應該在。願石刻最長久。
46.戰爭的酒,酒的戰爭
1984年4月28日,在攻找老山主峰的諸分隊中,有一路是吳副營長率領的偵察兵,別人軍用水壺裝的都是水,他卻灌了滿滿的一壺老白幹。攻下一個點,他就仰脖灌兩口酒,如此打一路喝一路,戰鬥愈發頻繁激烈,他殺得性起,喝得也愈發盡興,待攻到半程,壺裏的酒已到肚裏大半。人稱老吳“醉打老山”。
也難怪,酒與老山戰事就是有緣份。
某部隊赴滇作戰,該部隊是全軍整黨的典型,出發前就把不準喝酒作為一條參戰紀律,到昆明時,當地黨政軍領導為之設宴洗塵,席上赫然擺著茅台酒,盡管客人一再推辭,主人卻一再勸飲,既然如此,沒說的,一位師長一氣幹了一斤多。
夜光杯,捧在手,千軍共飲出征酒。
出征酒,味醉厚,豪情壯心似酒流。
將軍也舉起酒,士兵也舉起酒,出征的酒,飲一口,將軍士兵血同流。
是生也舉起酒,是死也舉起酒,出征的酒,飲不夠,生生死死不回頭。
飲出征酒的傳統起於何時不得而知,但看勾踐臥薪嚐膽十年,興師伐吳,民眾獻酒,越王下令倒入河中,軍民共汲,士氣大振,出師告捷,以至有“投醪河”,可知這在春秋戰國已成風氣。乙醇是世間最奇妙的東西,這東西既是物質,又是精神,戰場上許多軍人雖說離不開煙,但煙永遠也代替不了酒,煙的力度不夠,烈性不夠。唯有酒,才能使人的全身燃燒起來,於是有一次又一次“為了勝利,幹杯!”
羅卜基站在突擊隊的行列中,把滿盞醬香一口灌下,然後,隨第二突擊隊衝向968高地,接連幾發炮彈爆炸,他的身軀被高高地拋起又四下飄落。戰鬥實況錄像記錄下了這個慘烈的瞬間。
那次拔點戰鬥過後兩個月,指揮作戰的團長喝著酒對筆者說:“最值得一提的是我們的攝像員,跟著突擊隊上,一邊打一邊拍,那叫真實,我們派五個戰士專門保護他,他一拍,戰士們就四麵抱著他。越軍空爆彈媽的威脅太大,一下子覆蓋一大片,那一仗下來29個血氣胸。掩護錄像的戰士一個接一個地倒,最後一個又傷了。錄像員放下機子把他背下來,就最後一段沒拍下來,不管怎麼說,老山打了好幾年,拔這麼多次點,我們團這是第一部戰鬥實況錄像。”
1987年春節,文山州一位盲人彈著三弦,唱著一首敬酒歌,慰問即次上老山的部隊:“放心地走莫悲傷,妹妹送哥上前方,帶上這瓶家鄉酒,戰場上喝它膽更壯。平時你喝我不讓,妹妹的心情你能體諒。臨行時敬上一杯酒,願哥凱旋回家鄉。”人們紛紛轉錄轉唱。尤其喝酒的時候,隻要一個人哼起來,滿桌子都跟著唱,淚水跌入杯中,一時間,這支歌風靡整個集團軍。
上戰場的軍人未必都能喝上慶功酒,但老山的軍人們,沒有一個人拒絕出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