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妹妹沒有動,因為有一隻手伸過來,半空中抓住了刀鋒。
雷曉天看著小狄,問道:“你幹什麼?”小狄的手已在滴血,他一字字地道:“她還是個孩子,她不該死。”雷曉天一跺腳:“你不知道她是怎樣的人,你放手!”小狄不放。
淩妹妹看了看小狄,忽然道:“你不必為我擋這一刀的,他一定不會殺我。”雷曉天道:“我為什麼不會殺你?”淩妹妹笑了,悠悠地道:“雷老堂主上月初六歸天,你遠在千裏之外,怎麼那麼早就得到訊息?你又怎知葉狂生帶了玉玨來找你?那封飛鴿傳書恐怕你早已經燒了,是不是?”雷曉天大吃一驚:“原來寫信的人是你!”淩妹妹嘻嘻一笑。
雷曉天立刻變了態度,雙手抱拳道:“多謝淩小姐傳書之德,曉天感激涕零。”淩妹妹大模大樣地擺擺手:“算了。這次我是奉了丁秀古之命來殺小狄的,可這位小狄是個絕頂高手,我殺不了他,隻好空手回去交差。”她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對雷曉天說:“我再勸你一句,千萬不要回長安找易憐香報仇,因為十個雷曉天加起來也不是一個易憐香的對手。我看你還是帶著這位華姐姐遠走高飛,安安靜靜地過下半輩子吧。”
天已近黎明,晨風更冷。雷曉天站在一處高崗上,眼睛看著江邊一艘大船上的燈火,臉上肌肉不住地抽動,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裏是鎮外一處山崗,客棧裏死了人,他們就躲到這兒,等天亮後過江。
小狄站在雷曉天身邊,晨風吹起他的頭發,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絕然不同的兩個人,是命運讓他們走到了一起,他們能做些什麼,又能改變些什麼呢?隻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們改變了自己。
身後十丈外有個岩洞,洞外生著一堆火,華青青在照看秀姑。
也不知過了多久,雷曉天忽然歎了口氣,對小狄說:“我真的很羨慕你們。”小狄道:“哦?”雷曉天道:“你們這樣的人無名無權,每天想的就是多掙些錢來養活家人。可有些人就不一樣了,他們不必為生計發愁,卻往往為了一種虛幻的東西去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甚至於爭得你死我活。”
“你到底想說什麼?”小狄淡淡地道。雷曉天剛要開口,背後有人道:“無論他想說什麼,現在先得去看看秀姑。”華青青走過來道:“她在發高燒。”
秀姑躺在洞裏,渾身發抖,臉色嫣紅,額頭燙得可怕。連日的奔波,勞累,驚嚇,使這個本來堅強的姑娘倒了下去。華青青道:“她燒得很厲害,可如果有一碗熱薑湯和一間暖和的屋子,她明天就會好起來的。”雷曉天和小狄對望一眼,心裏都清楚:這裏隻有寒冷的江風,找那些東西並不容易。
小狄忽然抱起秀姑,大步走向江邊。雷曉天和華青青不知他要做什麼,在後麵緊緊跟著,隻見小狄一直朝江邊那艘大船走去。
這船泊在江邊,裝飾地異常華麗,船頭上吊著幾盞氣死風燈,還豎有幾塊“回避”的招牌,兩個身著衙役服色,頭頂紅纓帽的人站在船頭,看來這是一艘官船。
小狄抱著秀姑涉水走上船頭,那兩個衙役看到他二人,大喝:“什麼人,還不滾下去!”小狄不理他們,徑直向裏走。“嗆”地一聲,衙役拔出了腰刀,一左一右向小狄斬來,可剛剛砍到一半,又有一個人躍過來,雙腿飛起,將那兩人踢到了江中。此人正是雷曉天。
那兩名衙役在江中大聲叫喊,由艙中又搶出十來個衙役,見此情景,一齊圍攏上來。雷曉天哈哈大笑,擠入人叢,雙手連抓連擲,將那些人全都甩進江中。他向小狄一陣大笑:“好久沒這麼痛快地打一場了,跟我來!”他一腳踏進船艙,兩柄刀當頭劈到,雷曉天雙手一托,雙刀飛釘到艙頂,跟著一拳一腳,兩個衙役驚呼著撞破艙板飛到了江心。
內艙裏一位官老爺正在偎紅倚翠,調絲弄竹,聽到聲響,以為是強盜打劫,嚇得鑽進桌子底下,也被雷曉天揪出來扔進了江裏,那些歌姬舞女四處奔走。滿船春色登時鶯飛鵲盡,風流雲散。
這是一艘官家的遊船,做官的總是會享受,所以船上的東西應有盡有。秀姑喝了一碗熱熱的薑糖水,躺在一張檀木雕花大床上,蓋了厚厚的大紅錦被,昏昏沉沉地睡著。這也許是她一生中最最奢侈的享受了。華青青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眼簾也已垂下。
紅泥火爐中炭火輕爆,船艙裏寂靜地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