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晃晃悠悠的擔架上,趙無塵心裏那塊大石頭終於落下來,也有工夫去琢磨今天所發生的點點滴滴。在趙太叔長年累月的摧殘下,他的精神始終處於高強度的狀態,頭腦清明,記憶力極佳,一個時辰內的所有事情仿佛畫麵般在腦海中鋪開,供他慢慢發掘其中的異常。
有兩件事不合常理。頭一件便是謝春那陰險猥瑣的胖子以不堪的姿態慘敗,雖然切中他猥瑣的特點,但趙無塵思來想去,還是從中覺察到蛛絲馬跡。
謝春乃是五方宗七長老之子,跟許辰是死黨,長相與體重相比不值一提。以往跟在許辰後頭,亦步亦趨,素來以刨絕戶墳、敲寡·婦門,幹淨陰損缺德事名震五方宗。這麼個月黑風高打悶棍的主兒,猛然之間變成了敢打敢殺,衝鋒在前的猛將,其中的突兀轉變沒有十年八年洗心革麵的修煉,是很難在一夜之間就脫胎換骨的。
其二自然是許辰勝之不武後溢於言表的悲憤之情,若非親身感受過這位仁兄昔日灑石灰粉、放暗器,無所不用其極的醉人風采,連趙無塵都快為這麼一位頂天立地、胸懷坦蕩的偉男子而心折。
當年長老會為了轉移一幹二世祖到處招惹民怨的精力,規定每隔七天在練功廣場教技一回,勝者享受萬人景仰,失敗者當眾出醜,五方宗三十位長老家的子弟便開始了秣馬厲兵,贏家趾高氣揚,回家受獎,輸家垂頭喪氣,回去臥薪嚐膽。兩年的時間裏,趙無塵無一敗績,即使是被一群人圍攻,打得頭破血流,也沒有見他折腰過。
父子倆受到多少蔑視和嘲諷,他趙無塵就要在練功廣場上把這些恥辱如數奉還。
“難道許辰根本沒有打算進昊天宗?”
趙無塵忽然想到這麼一種可能,隨後便陷入了深思,若事情果真如此,許辰剛開始說的那些話就是為了誤導他,激起他的好勝心,最後自然而然地敗給他。到時候他離開五方宗,許辰再也不受壓製。
這確實是一招妙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最後各得其所。然而,橫生枝節的是,趙太叔似乎早已洞穿一切。
趙無塵這時候方才有點領悟到父親的蠻不講理其實暗藏玄機。想通了關節處,趙無塵實在心力交瘁,沉沉睡去,在一個煉氣八重的大高手麵前逃過一劫,真是僥幸……
當天晚上,一臉鐵青的許世傑和凶神惡煞的許辰夾雜在市井的流言裏失眠了一整夜,傳聞中那個來自昊天宗的女人回到別院後莫名其妙地大發雷霆,將同來的仆役殺掉了一個,這事還很不巧地讓五方宗內門弟子撞見,嚇得那個剛上完茅廁的可憐家夥連褲腰帶都來不及係上就狂奔了五裏地。
趙無塵休息了足足七天,連去教訓二世祖這麼富有詩意的事情都沒有成行,他其實就是虛驚一場,回去的第二天其實就已經好了大半,出於謹慎的原則,他才任由趙太叔派來的侍女服侍,足足在床上賴了三天,實在悶出個鳥兒來,這才坐在輪椅上,被侍女推到院子裏看海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