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國民黨特務們還不罷休。他們一麵殺人,一麵又在造謠。7月13日,昆明大街上出現了“雲南反共大同盟”的標語:“李公樸是共產黨殺死的”、“李公樸被暗殺是艾思奇指使的”。此外,還有不少如“打倒共產黨”等這類的標語。在李公樸遇刺的青雲街一帶,也出現了標語、漫畫、壁報,還有一張色彩豔麗、大肆渲染的廣告,造謠說李公樸的“桃色案件”;並且出現了謾罵聞一多的標語和壁報。昆明街頭,謠言紛飛,人心惶惶。人們都在流傳著特務手裏有“黑名單”,上麵第二個就是聞一多。
這時,在雲南聯合大學宿舍附近,國民黨特務歪戴禮帽,戴著墨鏡,叼著煙卷常在周圍活動。有一個怪女人,自稱張柴靜,40歲左右,頭一次,他一進聞家門,就問聞一多在不在,聞夫人高聲答:“不在。”她就拿聘本聖經,說:“上麵有‘易多’兩字。”她又拿出帶來的封算了一算,說:“多是兩個夕字,夕是太陽快落山了。聞一多,還不快懺悔,你命在旦夕了。”這明顯是特務的恐嚇。她裝瘋賣傻,大家就叫她“女瘋子”。
過幾天,她又來了,還說要找聞一多。聞一多的兒子聞立鶴告訴她:“不在。”她說:“真可惜!”拿出一封信交給聞立鶴,信中說:“我們要信仰集中,力量集中,思想集中,才能有和平,如果聽我的話,世界三天就和平。”不久,她又來了,這時謠言紛飛,形勢緊張,就把她關在門外。她在門口亂罵,又到斜對麵潘光旦家,拿出一封給聞一多、潘光旦的信,信裏謾罵聞一多“老糊塗”,胡說什麼要“把你們這些儒教蠹蟲連書燒掉”。還說:“我罵你們這些該死的奴才,李公樸是你們殺的,他既是好人反連保障都沒有。就是你們這些臭嘴老鴰,自身已是漆黑,豈止死一個李公樸,我不是早告訴你們,有很嚴重的慘殺不多的一日要發現。”
14日那天,這瘋女人在路上遇到聞立鶴,又給他一封信,信上說:“知道你們明天在府甬路十四號民主周刊社招待記者,如不聽我的話,我就在那時候結束你的命!”
恐嚇威脅,聞所未聞!國民黨的槍口又對準了一位心戰士——聞一多。
7月15日,李公樸治喪委員會在雲南大學至公堂開會。在李夫人張曼筠報告李公樸先生遇難經過時,會場中的特務們卻在高聲說笑,聞一多見狀,怒不可遏,憤然跑上講台,即席發表了氣壯山河的最後一次演講。
開頭,聞一多用低沉的喉音,近乎平靜地敘述李公樸的遇難:“這幾天來,大家曉得,在有,出現了曆史上最卑汙、最無恥的事情!”整個會場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這位無畏的民主鬥士身上。聞一多突然憤怒地咆哮起來了:
他所寫的,所說的,都無非是一個沒有失掉良心的中國人的話!大家都有一支筆一張嘴,有什麼理由拿出來講啊!有事實拿出來說啊!為什麼要打要殺,而且又不敢光明正大的來打來殺,而偷偷的來暗殺!這成什麼話?
連續的鼓掌之後,群眾的情緒轉向激昂,聞一多的話鋒才指向特務,他挺起胸膛,麵對麵的大聲嗬斥:
今天,在這裏有特務沒有!你們站出來,你是個好漢的話,有理由,站出來講!憑什麼要殺死李先生?暗殺了人,還要誣蔑人,說什麼“桃色事件”,說什麼共產黨殺共產黨。哼!無恥!——無恥!李先生的死,是國民黨的無恥,正是李先生的光榮。
他們這樣瘋狂地來製造恐怖,正是他們自己在慌啊!在害怕啊!怕他們製造恐怖,其實是他們自己在恐怖啊!特務們,你們想想,你們還有幾天,你們完了,快完了!你們以為打傷幾個,殺死幾年,就可以了事,就可以把人民嚇倒了嗎?其實廣大的人民是打不盡的,殺不完的,要是這樣可以的話,世界上早沒有人了。你們殺死一個李公樸,會有千萬個李公樸站起來!你們將失去千百萬的人民!你們看著我們人少,沒有力量,告訴你們,我們的力量大得很!多得很!此外還有廣大的市民!我們有這個信心:人民的力量是要勝利的,真理是永遠存在的。曆史上沒有一個反人民的勢力不被人民打倒的!
聞一多的論斷,又充滿了詩的激情。在鬥爭的嚴峻關頭,他決心貢獻出自己的生命;同時,他又很樂觀。他相信未來,他呼喊著未來:“我們的光明,就是反動派的末日!”
聞一多滿懷激情地高喊:光明快要來了!這是光明到來前的最黑暗的時期。
聞一多在演講的末尾,回到李公樸烈士說過的話。他說:我們不怕死,我們有犧牲精神,我們準備隨時像李先生一樣,前腳跨出大門,後腳就不準備再跨進大門!聞一多麵對著劊子手的獰笑,麵對著特務的槍口,勇敢進擊,毫不屈服,這是一個無畏的民主戰士的呐喊!這是時代的鼓手在敲響前進的節拍。
雲大的同學,圍著他離開了會場,許多不相識的青年出都懷著崇敬依戀的心情,緊緊地挨在他的身邊,形成了一個強大的保衛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