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滄浪隱孤鴻2(1 / 1)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原本人聲鼎沸的玉蟬居瞬間安靜,周圍客人麵麵相覷,卻不知頭頂上的大洞因何而來,可見陸小鳳輕功身法之精妙。

彼時有涼涼雨水順著殘瓦傾泄如注,擊碎在瓷盞玉杯間,玉蟬居內一時叮咚悅耳,風散酒香習習……如果,如果能忽略掉頭頂上那個大窟窿和一圈落湯雞似的客人們,憑良心來說此刻還是頗有意境的。

當然了,負責收拾殘局的酒樓掌櫃和夥計都不是瞎子,更不需要什麼良心,所以人家絲毫不覺得有意境,隻覺得想宰了陸小鳳。

卻說角落中最不起眼的一張桌上,看似閑閑坐了四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一色白衣,書生打扮,袖口皆繡回雲逐浪紋,身佩寶劍,玉簪束發,且不論姿容如何,單單骨子裏透出來的那種清爽,飲酒時的瀟灑利落,便讓人賞心悅目。然而,仔細觀察便知他們可不是單純來玉蟬居飲酒的,而是來盯梢的。

此刻隻聽其中一人道:

“咦,這好端端的,東邊怎的漏了這樣一個大口子,還好不是數九寒天,否則豈不是要凍死人了,溯星,你說是不是?”

言語嬌俏如鶯啼,帶著幾分嬌縱,原來竟是個小姑娘。

“錦鶯妹妹說的是,砸傷人可怎麼好?”溯星忙接道,音色渾厚溫和,帶著幾分寵溺的味道,又貼心的給那個叫錦鶯的小姑娘夾了一筷水晶肘花,一雙星眸柔的能掐出水來。

“這冷風直往人家衣袖裏鑽,什麼鬼地方嘛。”錦鶯微微撅了小嘴,嬌俏的樣子很是可愛。

“妹妹再略忍一忍,”溯星一頓,不動聲色微微向西瞥一眼,繼續道,“這玉蟬居一向好,不知今日怎會如此,隻顧盯著那人動向……我竟沒注意東邊房頂何時坍了這樣一個洞。”

“溯星當然注意不到,今晚上他的眼睛就隻停留在過一個地方!那可不就是錦鶯妹妹的臉嗎。”

終於有人對這種無視旁人的秀恩愛行為忍無可忍,調侃過後,許若懷幽幽拿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如此散漫,成何體統,還是都正經些吧,被她發現就前功盡棄了。”坐在主位的少年終於無奈低聲發話,倒很有少年老成的模樣。

“是是是,阿沐說的對,那雨又淋不到咱們頭上,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別說的房頂露了個窟窿,就算是房頂掀了……我也……帶傘了。”若懷平素便愛開玩笑,一席話說的錦鶯溯星前仰後合,卻著實讓阿沐頭疼,那少年極力壓低聲調,

“我說列位!別忘了咱們今晚到底是來幹什麼的,我可不想明天把人丟到整個滄浪書院。”

聞得此言,錦鶯幾人才漸漸收斂,繼續將注意力集中到西窗前的那張桌上,再確切的說,應該集中到桌前的那個人,那個始終望著窗外的青衣人。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裏不知身是客,半晌貪歡。

玉蟬居內,西窗賞雨,白飛飛顯然對玉蟬居內發生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她也不曉得自己為何會在這時候想起這幾句南唐舊詞,夢裏不知身是客啊,或許是因為江南的雨太纏綿,才讓人瞬間產生化身如夢這種久違的錯覺,即使已經真真切切的生活在這個時代,即使有血有肉會疼會流血。

隻是,不管是夢是醒,這裏都絕不會有沈浪,偶爾念及此處,飛飛也許失神片刻,心髒微麻,卻不會痛。

俯視街巷,雨漸急夜漸深,街上行人已不似先前那般擁擠,偶爾零星過客,也是匆匆,空曠街巷倒顯得那一座座青石板小橋寂寞寥落。

涼薄一歎,飛飛終不不是一個徒惹煩惱的人,隨手掩上那半扇窗,將那錯位的風景葬在窗外。說到底,隻是那一世太苦,才使得那個人的出現成為整段灰色生命中唯一一點彌足珍貴的色彩,然而再世為人,沈浪之於她,或許也不過如此。

倒一杯酒,飛飛終於賞臉轉過頭,看一眼屋頂那個窟窿,又掃一眼角落中那幾個故作鎮定的少年,露出一種奇異的無奈微笑,

低歎一句,

“當真是輕功絕頂,弄出這樣大的動靜,卻不留片影,果然不是個好惹的。我當時怎麼就答應那個死阿津去完成這種破任務……還不如陪這四個孩子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