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次,釧相強帶領黃定祥等技術人員到第七合同勘測線路。正當他們在密密的叢林裏艱難行走時,從林子裏突然冒出一頭野豬來。所有人都懵住了,癡癡地站在原地,不敢動彈一下。釧相強馬上冷靜下來,一邊吩咐大家往後撤退,一邊做好了同野豬、殊死一搏的準備。好在當野豬反應過來時,他們憑借叢林的掩護,悄悄離開了危險區域。
類似的危險,在釧相強擔任指揮長期間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現在,路基工程眼看就要順利竣工,作為親自參與和指揮了工程全過程的釧相強雖然隻是把職務暫時交給別人,但還是像一個即將離開戰場的統帥,有一種依依不舍的感覺……
夜晚的工地依然是一派繁忙的景象。準備爆破的工人們正在開鑿炮眼,挖掘機和推土機、裝載機正在緊張作業,發出一陣陣震耳的轟鳴聲。整個施工現場看上去的確像一個熱氣騰騰的戰場。
麵對著眼前的這一切,釧相強仿佛看到了即將來臨的勝利曙光。
既然是一場“戰爭”,就會有死亡和犧牲。有時候,這種犧牲甚至比真正的戰場上更慘烈、更悲壯。
5月23日,在騰密公路建設過程中,是一個平常的日子,和以往的每一天似乎都沒有什麼不同。進入夏季以來,緬北的氣候一天比一天炎熱,跟涼爽如春的騰衝相比,簡直像個大火爐,工人沒通常都在吃過午飯後,要在工棚裏休息一段時間,避過最難熬的一段酷熱之後,再上工地。但在五標,由於施工已經進入了最後的攻堅階段,為了趕工期,剛吃過午飯,工人們就迫不及待地上工了。
下午一點多種,剛吃過午飯的爆破能手董詩雄帶領著另外兩個同伴,頂著炎炎烈日,來到了爆破工地上。這將是他們在騰密公路上的最後一次作業。像往常一樣,他們在已經鑿好的炮眼上填裝炸藥,並依次安裝雷管、引線和填土,幾個人配合默契,十分得心應手。
可就在這時候,一名叫許勇三的爆破手在填裝炸藥時出現了失誤。隨著突然一聲巨響,炮眼附近的幾個工人被爆炸後的氣浪掀倒到。而距炮眼最近的董詩雄則被氣浪高高地拋向空中,又重重地跌下來,落到了2米開外的地方。
附近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驚呆了。當他們回過神來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不顧一切地向硝煙尚未散盡的爆炸現場奔去。
此時,幾個受傷較輕的工人躺在地上,滿臉都是血跡,疼痛和恐懼使他們本能地一邊在地上爬,一邊發出陣陣呻吟。而董詩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整個身體幾乎被爆炸後掀起的塵土全部蓋住了。
爆炸驚動了指揮部和國內的縣委領導。一輛救護車從騰衝縣城呼嘯著往緬甸境內的工地現場飛馳而來。
然而,在送回國內的途中,傷勢嚴重的董詩雄永遠和上了他26歲的年輕雙眼。
在騰密公路建設中,這不是第一次死人事件,但由於發生在工程即將進入尾聲的攻堅階段,所以顯得格外悲壯。
好幾天,所有幹部和工人們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但畢竟勝利就在眼前,人們沒有任何理由停下來。
就這樣,騰密公路最後階段的施工在董詩雄倒下的血泊中,繼續頑強地向前方延伸、挺進……
四
誰也沒料到的是:就在爆炸事件發生後的第二天,緬甸第一特區又發生了兵變。
從5月24日早上開始到天黑,甘拜地至新寨的槍聲一直沒有停息過。以第一特區副司令則弄為首的兵變部隊企圖占領甘拜地,沿途不時冒出小股荷槍實彈的人民軍士兵,有的地方還發生了短兵相接的激烈槍戰。平靜多時的緬北地區再次出現了戰爭時期特有的緊張和恐慌局麵。
一分指距親丁英的人民軍三營營地,隻有不到一公裏的距離。則弄的部隊向三營發起了猛烈的攻勢。雙方展開了殊死的較量,機槍聲、手榴彈爆炸的聲音不絕於耳,其中,有一枚手榴彈還擲到了一分指旁邊的池塘裏。
據悉,緬甸政府軍和獨立軍也派兵向兵變地區開進。戰鬥隨時有進一步向周邊地區蔓延的危險。
雖然克欽邦政府和第一特區一再聲明,不會危及騰密公路的建設和工人的安全,但鑒於騰密公路的路基工程已基本上完工。為了避免兵變給工程施工人員造成生命損失。騰衝縣委縣政府給指揮部發來的緊急指示:要求各分指和項目部采取措施,穩定人心,盡快組織我方施工人員撤回國內
縣委書記王彩春和指揮長釧相強在第一時間趕到了中緬邊境南四號界樁,親自坐鎮組織。
在界碑旁邊,王彩春對組織工人撤退、在邊境上搭建臨時指揮所、設立難民棚以及防止緬甸難民大量湧入我境內進行了細致的安排。
此時,附近的山坡上不時響起陣陣槍聲,其中,一顆子彈掠過人們的頭頂,從界碑旁邊擦了過去。
下午兩點,甘拜地再次發生了激烈的槍戰。指揮部的全體人員迅速撤到了南四號界樁。
27日下午,指揮長釧相強電話通知各分指,就分期分批組織好工人撤離作了具體的安排。
從第二天開始,工人們開始源源不斷地往國內撤退。在五標至昔董和甘拜地的路上,車輛和步行的工人絡繹不絕。由於接連幾天大雨不斷,路麵泥濘難行,致使撤退的車輛和隊伍且行且停,有時還發生了擁堵現象,速度非常緩慢。而且,沿途上到處都是緬兵攝製的哨卡,每個人通過時,都要經過嚴格的盤查。
下午3點,一分指的全部人員終於安全撤到了甘拜地,並連夜撤回國內。晚上10點鍾,當他們撤到猴橋口岸時,整個猴橋已經人滿為患,被乘汽車回來的工人們占據得水泄不通了。
此時,中緬邊境南四號界樁附近搭建起了許多簡易帳篷,裏麵也已經住滿了從緬甸逃出來的難民。界碑旁邊的國境線上,中國邊防武警組成了嚴密的警戒線,附近還停了不少等著迎接中國僑民和施工人員的救護車和大客車。
指揮施工人員撤退的臨時指揮所就設在界碑旁邊的一座簡易工棚裏。釧相強在已經在這裏坐鎮指揮著整個撤退過程。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在生病的他臉色憔悴,眼圈裏布滿了血絲。他已經有兩天兩夜沒合過眼了。
到目前為止,我方施工人員已經有一半安全撤到了南四號界樁,但另一半近200名工人仍然還在撤退的路上,釧相強的心自然難以完全安妥下來。由於一天到晚不停地打電話和親自安排撤退的事宜,他的嗓子已經完全嘶啞了。
這位騰密公路的指揮長,雖然身心疲乏到了極點,但仍然頑強地堅守著自己的崗位,直到幾天後,最後一名工人撤回到南四號界碑,而那時候,他已經連走路的力氣也沒有了。
當釧相強被人攙扶著爬上前來接她的越野車時,忍不住回頭眺望了一下遠處籠罩在雨霧中的甘拜地,眼睛有些濕潤。他喃喃地對旁邊的人感歎道:“這真是一場特殊的戰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