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啟示錄(3 / 3)

盧百可教授在離開保山時,一再要求陪同他的中方人員替他尋找一下這名“小孩子”,以了卻老兵詹尼的心願。

經過多方尋找,終於從騰衝縣猴橋村傳來了一個令人欣喜的消息,那個“小孩子”還活著,他就是猴橋村的老“香通”蔡文伯。當這個消息通過盧百可教授告訴給詹後,他激動得一夜都沒有睡好覺……

後來,這個故事在一些中美友好人士中間廣泛傳播開來。美國暢銷書作家詹姆斯正著手構思他的第三部暢銷書《美軍在CBI》,正在為苦於采訪不到有價值的故事而苦惱,當他從朋友們那兒得到這個消息後,當即決定到騰衝采訪這個“小孩子”,他要先為詹尼蘭斯看一看這個當年的小孩子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2005年6月21日,對於詹姆斯來說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他終於替詹尼蘭斯看到了時隔60年的老朋友——“小孩子”蔡文伯。

在猴橋村,當隨行采訪的二戰專家戈叔亞打開手提電腦,把當年詹尼在猴橋施工時與“小孩子”的照片打開時,蔡文伯一眼便認出了詹尼和自己的照片。

蔡文伯告訴記者,當美軍工程隊撤走後,他便和詹尼蘭斯從此失去了聯係,這一隔就是60年。在這60年中,蔡文伯在寨子裏和老“香通”苦學上刀杆、下火海的技藝,逐漸成了刀杆隊裏的骨幹,他們曾經到過許多地方表演。後來隨著年齡和技術的同步增長,蔡文伯成了刀杆隊裏的師傅。他說他活到這個年紀,所有的心願都已經差不多了結了,惟一的願望就是,“如果刀杆隊能到美國去給那些築路老兵們表演一場上刀杆、下火海,我就是死也滿足了!”

詹姆斯聽著很激動,在采訪結束的時候,他說,他將會創造一切條件爭取讓兩位老人見上一麵,或者邀請蔡文伯的刀杆隊到美國演出……(參見《遠方的牽掛——美國原史迪威公路工程兵尋找猴橋“小孩子” 》一文)

這無疑是一個感人的故事。其中蘊含的人生滄桑和曆史變遷,值得人們反複回味和深思。

尤其在騰密公路業已竣工通車,中緬印國際大通道的理想藍圖也即將從騰衝人的艱苦努力和大膽構想中實現的今天,就更加增添了一種象征的意味。

近百年來,或者說幾千年來,從古代的南方絲綢之路,到近代的滇緬路和史迪威公路,再到今天的騰密公路和中緬印國際大通道,一代又一代的雲南人和騰衝人將他們的心血和生命傾注在這片被稱為“蠻夷之地”的紅土高原上,他們披荊斬棘、篳路藍縷,從深山峽穀之間開辟出的一條條道路,都無不彰顯出他們勵精圖治,擺脫貧窮落後、向外部世界尋找新進文化和技術的夢想和渴望。

我回想起2007年10月的一個下午采訪騰衝縣委書記王彩春的情景。

我曾經這樣問他:“在騰衝工作近十年,騰密公路是不是你最得意的一件作品?”

他沉吟了一下道:“不,除了騰密公路,還有你看到的騰衝縣城……”

起初我不理解王彩春為什麼如此看重縣城的麵貌。後來我聽騰衝縣委常委、宣傳部長張誌芳女士介紹,幾年前的騰衝縣城,雜亂無章、破舊不堪,遠遠不是現在我見到的整齊劃一、樹木花草四季盛開,美麗得如同花園,像翡翠一般玲瓏剔透的城市。短短幾年時間,整座騰衝縣城就像換了一件衣服,玉泉園、翡翠城、騰越古鎮、高黎貢山母親廣場、官房大酒店……一處處富有騰衝地域文化特色的文化娛樂以及商業貿易場所,像雨後春筍般紛紛湧現。而其中,不知傾注了王彩春多少心血。

不久之後,一座大型的中國遠征軍抗戰和史迪威公路紀念館也將在縣城中心地段落成。

曆史、現實和未來,在這裏奇妙地交彙在了一起。

隨著保騰高速公路和駝峰機場明年的竣工和交付使用,這座曆史上曾經盛極一時而又飽經滄桑的“極邊第一城”,無疑將會重現她昔日的輝煌,並以其更加絢麗多彩的嶄新麵貌,吸引越來越多國內外投資者和遊客的目光。

將來有一天,當整個中緬印國際大通道徹底打通後,騰衝的形象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我還記得,當我結束采訪離開時,王彩春再次鄭重地對我說:“騰密公路和整個中緬印國際大通道的建設,絕不僅僅關係到騰衝、保山以及提升雲南的發展和對外開放水平,更重要的是,它對未來的國家經濟安全將會產生一種未雨綢繆的戰略意義。對於這一點,我相信會引起越來越多高層領導人的重視。”

我忽然覺得自己麵對的不是一位縣委書記,而是一位研究地緣經濟和政治的學者或戰略家,不由想,難怪國家商務部的那位官員稱他具有戰略家的眼光和氣魄呢。

是的。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地區,可怕的不是物質匱乏,也不是偏僻落後,可怕的是缺少一種永不滿足,知難而進的奮鬥精神。

在王彩春、張惟建、釧相強、胡廣凡和李會仙、邵維柱等人以及許許多多不知姓名的建設者身上,我看到的正是這樣一種紅土高原和山地民族最值得珍視的品格。

她不僅是一種“騰衝精神”,而且是整個中華民族的精神。

這,或許就是我們從滇緬路、史迪威公路到如今的騰密公路跨越近70年的曆史滄桑中獲得的寶貴啟示。

2007年7月至9月初稿

2007年11月二稿

2008年5月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