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穀門人(1 / 2)

此時已經到了戌時,長安街上本來早就該人影虛落的。隻是,大量的災民湧入,導致入口過於稠密。人口多了,也間接的導致商鋪延遲了關門的時間。話說,中年儒士追趕藍衣儒者至街上,見其端坐在街邊一賣茶水的攤前,正品香茗。便行至他跟前,一揖到底,說道:“在下穎川張通,見過先生。”張通起身,見座上之人仍端坐在席前。絲毫不為所動。甚至連正眼也沒瞧過來。卻也不在意隻是接著說道:“在下曾於論政台前論及當朝太傅王莽之功績。未幾,便聞聽先生有辱及王公之言,莫非在下所言有所謬誤?才致使先生敢於在眾士子之間發此厲言。隻是在下實在不知我錯在何處。所以我才自沽月樓一路尋覓先生,望先生能解在下之困惑。”說完,便又是一揖。藍衣儒者聞聽,隻是一哼,過了一會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方才接道:“偽善奸詐之人,竟然能得天下士子如此的愛戴。卻也真是奇也,怪也。”“方才在沽月樓聽你談及王莽之子王宇其人。寬厚仁義,卻不知道,王莽另有一子名叫王獲。其人亦有乃兄之風。而在下幸甚,所幸者是為我能為其二人之師。但在下又悲痛不已,悲的是在下未曾授完功業。他們二人便就雙雙離世”說完,此人竟悲從心起,坐於席上自顧自的抹起了眼淚。

張通立於席旁,聽完藍衣儒者的話,驚訝道:“莫非先生就是廬江名士許子威麼。聽聞先生於朝堂之上官拜中大夫。而在朝外又授課於太學。賢名遠播。不想今日撞見,竟是不識其容。罪於在下啊。在下聽聞王宇二兄弟拜在先生門下。勤勉恭敬。且業有所成。先生本該與王公一家親如兄弟才是。卻不知先生為何在論政台前如此怒罵王公呢。”“在下又怎麼可以繼續稱為其二人之師呢?”徐子崴落寞的說道。張通詫異道:“先生所言確是何意,莫非其二人果真已經離世了麼?”“正是,二人不光已經離世了,更是含冤而去。可憐我這為師的竟然是無能為力。實在是令我羞於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啊”張通見徐子威情緒激動,恐其言太過,為他人聽見而轉告朝堂之上,先是好言撫慰。待其情緒平緩之後乃問:“在下也曾在坊間聽有傳聞,說是這兩人皆因其行觸及道德淪喪之事,才被王公大義所殺。隻是因為所犯之惡,實在有礙國之體容。所以才封了信息。聽先生所言,莫非事情有不實之處?”徐子威見張通先是滿口關切之詞,早已經放下了戒備之心。待到聽起言及王宇二人所犯之事。遂將手中茶碗往案上一丟,便又情緒激動了起來。說道:“什麼道德淪喪,怎麼就道德淪喪了?先生在論政台上不是說我兩位弟子寬厚仁義的嗎。怎麼出來沽月樓,我二位劣徒在先生心中卻是如此不堪了?莫不是先生在內一套在外又是一套,如那王莽一般?。告訴你,我兩位學生,求學時就是仁義之人,出來後更是一派君子之表。”張通見徐子威如此說,知此事中必有蹊蹺。故追問道:“哦?莫非此事中另有事故麼。在下也覺得,憑此二人的品行,也斷斷做不出什麼有辱天下的事來。既然先生身為此二子老師。而二人又是含冤死去。先生若是有感,不如將事情澄清於天下,也好還二子一個清白啊。”徐子威本來隻是氣話,而且還懊惱過跟一陌生人提及此事。但聽了張通的話,又覺得,人言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既然我兒冤屈而死。而我又知道其事情真相。若我避世而去,那我二位弟子的冤屈豈不是要永久的深埋地下?而我又與其父王莽何異。不如拚卻我這副身軀,為我二徒洗刷汙跡。還其二人正直清名。他日九泉之下,我也好與其二人共學。思罷,徐子威看了看張通,歎口氣說道:“也罷也罷,事情過去這許久。卻始終放不下。想來本就該我說出去。要不然,日後我死,也無顏見王氏兄弟了。說起來,此事還得說到王宇與其父談王氏專權一事。王宇在事後也曾將此言論說與我與王獲知曉。而我二人皆言此言甚好。因此也都盼望著王莽能夠引進人才改善朝政。卻不想天公不作美。哀帝即位後,王莽失勢,不得已而掛印隱世。二子曾勸誡道;“塞翁失馬尚且未知福禍呢。父親賢名遍於天下。更有當朝三公所倚重。他日複出,也不過是旬月之期。我父且寬心就是。””而事實卻也如二子所言。不過一年後,哀帝去世。太皇太後王政君聽說皇帝駕崩,當天就起駕到未央宮,收回傳國玉璽。並下詔,要求朝中公卿推舉大司馬人選,而群臣皆舉薦王莽。自此,王莽重又大權在握。而,此時的王莽早非一年前的王莽了。經過一年的思慮以及怨恨。王莽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隻知道為國勞心的棟梁了。其在掌權之初便積極的籠絡百官,培植親信。而對外卻是更加的賢明奉公。好叫天下人看到。當朝太傅該是如何的稱職。而其最親近的兩個兒子,在了解父親的作為之後卻是憂心不已。本是想父親能夠消弱外戚的權利。卻不想到頭來父親卻在努力培植自己的勢力。長此以往,其王家未來與那呂氏一族一樣,怕是難逃厄運了。故二子多次出言勸諫其父。而王莽始終不聽。直到有一天,王宇同我與王獲商議。說;“父親此舉乃是置我族於水火之中。為子者,若不能解我族傾巢之禍。存之何用。今我有一計,或許能令我父回歸,在下便說出來與老師,弟弟參議。我父善卜術,常言天下之事,再繁複者,也逃不開這滿覆紋絡的龜殼之間。可見父親篤信其能。今,我們不妨製造一些異事出來。或可警醒父親。到時父親幡然醒悟也未可知.”王宇說完問及我二人。我與王獲亦覺的此計可行。於是我們三人便於次日晚間備好些許牛羊血漿。行至王莽府宅門前,將血漿潑撒於門楣之上。不想,我等之舉動卻被一路人所發覺。待其轉而報官之時,王宇王獲力勸我先行躲避。所言,其二人是王莽親子,想來王莽也不會拿他們如何。我當時也以為事並不會鬧的太大,便就先行離去了。不曾想此一別竟成永別了。”說完,徐子威竟是嚶嚶的垂泣起來。張通正待接語時,徐子威卻又說道:“我在離開之後過了許久也未曾有二子的消息,心中始終是放心不下,於是便又回到王莽府中。找到一個曾經侍奉王氏兄弟侍兒。問其次日二子之事。侍兒言到。當晚王莽怒極,怒火驅使,便把長公子王宇二公子王獲逮捕入獄。並將其二人毒殺。我悲痛欲絕。本以為事情到此便該結束了,誰曾想我在朝堂之上卻聞聽外戚衛氏一族也被王莽以試圖弑殺朝堂重臣之罪誅殺了一族,就連地方上也牽連治罪了上百戶反對自己的富戶。更逼殺了敬武公主、梁王劉立等朝中政敵。我知曉之後知道此一連串事件皆為我而起。心痛之下幾度昏厥。所幸為左右所救治。而此事過後我也再無心朝野課堂之事了。此番來此,亦不過是我想遊走天下了此殘生。恰巧路經沽月樓,當聽聞先生所言,見滿是奉承王莽之言,一下氣不過,方才說出那樣一番話來。言語粗俗,還望先生體諒。”張通聽完,滿是唏噓。心情是又惱又恨。惱恨自己識人不明。當他抬起頭望向徐子威,其人早已滿臉淚水,而自己更是羞愧難當。正當其打算抱拳向徐子威致歉。忽而眼角餘光見不遠處有二人正左右耳語,且不時的以手指指向自己所在的方位。張通警覺,知事情有異。便轉而與徐子威低聲說道:“許兄,此地恐是為是非之地。不若我們先行離開,擇地暢談如何?”說完,他以眼神示意了下那二人方向。而此時,不遠處的兩人,也已起身疾步走了一位,唯留下一人在此。眼神仍舊盯著張通二人不放。徐子威明了其意,知其二人可能早已聽到兩人所談之事,想來離開的那位,該是去報官了吧。王通徐子威二人會意,先是起身相互一揖。繼而相互扶持著慢步走出長安街。而那盯看之人,因其一人勢孤,卻也不敢過份的緊隨。至此,王通二人也能安然的走出那人視線。其是時,天下士子多有言政之權,而且也經常有士子因其所言而晉升為官者。是故,雖說王通二人所言有大不利於王莽,官府知道了也不過是派出差役去查察其事如何。如果屬實,方會鎖人審問。而現在差人連其二人下落也不知道,自然也就不願去深究了。而王通二人也得以安心的另覓住所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