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盛傳著四大美名,竹神醫的緣,東方寒的善,風天涯的劍,瑤公主的豔。
昆侖山綿亙千裏,層巒不齊,在陽光下更顯得清遠飄渺,雖近在咫尺,卻不忍上前,仿佛靠近便會汙了這人間綺麗一般。空氣清新冰涼,雖是初春,這裏卻仍是冬意濃濃,雪花飄落在肩,老頭收回眷戀的目光,向前方望去,不禁又一震!
似有一點綠意在遠處搖搖晃晃,黃沙漫起,看的很不真切。
老頭卻大為驚喜,自語道,“果然在這兒。”
這點綠意隨著走近而越發明顯,竟是一座小樓!這鮮綠色的小樓如雨後春筍般峭立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黃沙漫天的沙漠之邊,在白雪青山,碧天黃沙之間,妖嬈而邪異。
客棧在風中搖曳,門前立著長長的竹竿,上麵掛著一條洗得煞白煞白的布條,歪七扭八地寫著“康康客棧”四字,仿佛小孩塗鴉,老頭看著這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的白布,眼睛卻更亮了。走近才發現這客棧的牆竟是用竹劈編製而成,在風中卻紋絲不動,想來隻是被這竹簾包住了裏麵的石壁。老頭這樣想著,又佩服著編織的人,就連這門檻也是一片綠意,竹葉點點,讓人入眼全是綠意,無法看到一絲石色。
老頭興奮而謹慎地奔向客棧邊故作鎮定地嘀咕道,“難得,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竟然有個歇腳的地方。這下我老頭子可凍不死了。”說著,興衝衝地搖著已空空如也的大酒葫蘆,跑過去,但腳卻在門檻上定住了。
若按常理,肯定是因為害怕夥計的木棍,這世道,隻要有人在的地方,就一定有貧富貴賤。更何況這是嚴重的市場壟斷。因為他看起來實在是個又老又髒又邋遢的騷老頭。
但叫化老頭不是被嚇住的,因為活到現在,他還從未怕過,他隻是被鎮住了。當幾十道目光一致向你投來時,誰都沒可能不被震住,更何況他們都不是一般人,他們的眼光不是一般的眼光。
武林不是一般人能進的,而武林中的一般人是隨處可見的,可他們不是武林中的一般人。但讓老頭震住的是這些如鷹隼般的目光,他們不僅不是一般人,他們每個人都是一個神話。
客棧很“豪華”,碩大的二層客棧,都是用竹子做成的,翠綠的竹樓仿佛還透著一股新鮮之氣,如同新鮮的血液。樓內擺著五張桌子,座無虛席。
五張桌子成梯子型擺開,前排左側坐著紫色鑲金錦袍老者花匡,一個以霹靂刀法名揚天下,28歲建立霹靂堂,在金陵唯一可以和夜宮媲美的家族,隻是,這個老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江湖上了。他的妻子是20多年前,人稱‘玉麵羅刹’的蘇研,夫妻可謂是顯赫一時。但自從他的妻子因難產而死,花匡就不曾在江湖上露過麵,霹靂堂也多少有些沒落。而他的兒子花相,也從未在江湖出現過,可列為江湖十大秘密人物之一。現在老頭算是見到了,這個麵孔有些陰冷的“秘密”人物,他就坐在花匡一側,汗流浹背,似乎忍受著巨大的疼痛,但還是在堅持著,顯得從容不迫。
右側黑炮布衣老者竟是四川五毒教大護法鐵維山,旁邊也坐著一位少年,他並不認得。
後側右側是聞名江湖的南俠古虛華。左側則是江湖聞風喪膽的“索魂風鈴”的主人鬆左右和“鷹爪手”宗宣亡。這南轅北轍,黑白兩道,因何會忽然聚集在這沒偏僻的地方?
而現在,四桌人都緊張地望著老頭,握緊手中的武器。花相抬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又重新拾起筷子,吃飯。
遲疑間夥計已經迎了上來。
夥計迎了上來:“老人家,您有何貴幹?”
老頭幹咳了兩聲:“吃飯,打酒,住店。”
夥計環顧了一下,所有的人都沒有歡迎的意思,隻有最後一桌的一個小叫化一直低著頭,夥計就想啊,反正你們倆是同類,就湊個數得了。“老人家,那邊有位公子,你們湊合坐一坐吧。”
那是一個衣著破爛的小叫化,老頭老早就注意到他了,也可以說,老頭最先注意的就是他,因為他更特別,特別在他的衣服最破最無光,最重要的一點是,到目前為止,他沒有看自己一眼。
夥計見老頭向那邊走去,笑了。
幾桌人冷厲而期盼的目光暗了下來,又重新盯著這桌奇異的菜,老頭很快就發現了菜的奇怪。每個桌上的菜都是一般無二的,綠的竹筍,紅的花瓣,白的雪花,紫色的竹葉。
小叫化還有個特別之處,就是別人在緊張地等待著什麼人,而他在睡覺。老頭的到來驚醒了他,他睜開了惺忪的眼,看了看老頭又趴下去了。
老頭皺了皺眉頭,“這可怎麼吃啊。先給我拿點酒吧。”
“老人家,這裏的酒很貴的。”夥計用擔心的目光打量著老頭,老頭不禁心中暗歎,這年頭,有人的地方,就有隻狗眼來把人看低。
“有多貴?”老頭很不高興地問,狠狠地咬了一口饅頭。
“老人家,您別誤會。”夥計已看出了他的惱怒,連忙笑道,“其實也不是很貴,也就一兩酒一兩黃金。”
老頭差一點就被饅頭噎住了。
小叫化這時忽然抬起了頭,甜甜一笑:“而且,一個饅頭也要……五兩黃金呢。”
這次老頭就真被噎死了,眨巴眼睛控訴道,“你們……你們這是黑店!”
“不過,看你這為老不尊的樣子,我請你好了,老不死的。”小叫化一邊笑,一邊掏出一錠黃金,扔在桌上“給他一壺好酒吧。”
夥計用懷疑和驚喜的目光,看了看小叫化,拿起黃金,笑容滿麵地走了。
老頭臉色有點蒼白了,笑道:“臭娃娃,你至少也該叫我聲爺爺才對,隻有老太婆稱自家老頭子時才能這麼叫的。”
“你怎麼連我這小孩子的便宜也要占,真是為老不尊,忘恩負義。”小叫化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齒道。
“嗬嗬,小姑娘,俺可不敢,可不敢,多謝,多謝。”說著,接過夥計拿來的酒。小叫化聲音脆若風鈴,自然是女子無疑。自己被別人叫破,自然也不能太吃虧才行。
“哼!”小叫化眨了眨眼睛,笑了笑:“老頭,咱們打個賭好不好?”
不死仙翁也定定的看了小叫化一會,小聲說,“不好,老頭從來不賭的。”
“老頭子對小孩子撒謊,也不害臊。”小叫化說著,滿眼幽怨。
不死仙翁隻覺得這丫頭的眼睛異常美麗,但臉上卻髒亂無比,看不清整體模樣,看她微有霧氣的眼睛,委屈的神情,心下甚是不忍。
“那,你想賭啥?”
小叫化一聽就來了興,“嗯……咱們就賭下一位客人是男是女,還不好?”
“不好,萬一進來一男一女怎麼辦?”
“老爺爺挺會賭的嘛!那就賭來的是雙還是單,怎麼樣?”
不死仙翁笑道:“好,你先下注。”
“不,尊老愛幼,你先來。”
“難得你這麼孝順,嗬嗬我賭雙。”
“嗯,好孩子,長輩當然要讓著晚輩了,那我就賭單吧。”小叫化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