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終於過去,大地開始回暖,擋不住的春風吹進了我的胸懷。
有天李書記通知我說,黨委決定把我借用到江鎮公社新華大隊參加四清工作隊,說我的任務是去幫助查賬。對我來說這當然是一個意想不到的好消息。到了那裏我才知道原先在花木公社領導四清運動的徐隊長又去了江鎮公社繼續領導搞四清運動。不過這次他僅在公社掛一個副隊長的名,實際上是深入到新華大隊開展工作。他兼了工作組長,副組長是部隊裏的一個連長擔任。徐隊長原單位是海燕電影製片的。所以主要隊員都是他從製片廠帶出來的。還有上影樂團的,勞動報社的,部隊還有兩個排長,同濟大學幾個即將畢業的大學生,另有一名是中國人民銀行派出來專門負責查賬的。總共全組約有25人之多。
新華大隊是江鎮公社四清運動的重點大隊,群眾反映的問題比較多,大隊的農副業生產全公社倒數第一,我去時運動已經開展了一個多月。所謂四清就是“清賬目”、“清倉庫”、“清物資”、“清工分”。這之中最複雜的要算清賬目了。央行的查賬要員查了一個多月就是什麼問題都查不出來。正是央行天太高,農村地太遠,也許他根本弄不明白農村的帳是怎麼回事。即使看出些疑問,經當事人一解釋就什麼事都沒了。所以新華大隊的蓋子就是揭不開。於是徐隊長憑他在花木的關係和影響,開口向花木討救兵。徐隊長希望我能在賬目上打開一個缺口。現在我的任務很重,但我也隻能盡力而已,上任開始我對大隊全部賬冊經過粗看後覺得大隊主辦會計是相當有業務水平的。每筆帳一增一減非常清楚,輕易是挑不出半點毛病,可我把所有入賬單據逐一細看,覺得疑點很多。尤其是現金進出的白條特別多。主要牽涉到副業方麵的鴨棚。大隊每年要向社員收購很多蚯蚓和稻柴,支付的都是現金,打的都是白條。蚯蚓是鴨吃的鮮飼料,能提高產蛋率。稻柴是蓋在豬棚和鴨棚頂上的。賬上寫的土名叫“屋毛”,其實就是稻柴。所有白條全由會計代寫,由社員簽名或打手印,然後經過大隊長審核簽字,最後到出納處領錢。這裏是否有弄虛作假?我再把年度報表拿來查看,發現豬棚和鴨棚連續幾年都是虧損的,說豬棚虧損還能符合情理,可鴨棚不是虧損項目,是能賺錢的,除非碰到特殊災難。例如“倒棚”,就是整棚鴨子得了瘟疫病,鴨子大部分或全部死掉。經過調查,大倒棚從來沒有,小瘟疫的都能被及時治好。我再細查供銷社收購鴨蛋的憑證,經過計算,產蛋量也是很高的,說鴨棚虧本就是有問題。我知道事情出在白條上,會計用以真亂假的手法冒充大隊長和社員的簽名,但我讓大隊長親自來查時也看不出一個所以然,隻是覺得沒簽過這麼多。到社員處核對時,也隻覺得好像沒拿到這麼多錢。因為出售蚯蚓的社員很多,而冒名的又很分散。追問會計,說什麼也不承認。但我還是斷定會計是和出納串通一氣的,否則錢是無法冒領的。出納是個小青年資曆較淺,抓住他容易打開缺口。根據群眾反映他在做食堂會計時曾發現賬目不清,後來不了了之。這次我決定重新開始把早已封塵的食堂賬冊拿出來重新看。查出了不少問題。出納很害怕,我抓住了他的要害,就對他政策攻心。勸他爭取主動,能得到寬大處理。經過多次談心,終於敲開了他的口,把問題全交代了。尤其是對會計如何拉攏他偽造白條兩人分贓。在鐵證如山的事實麵前,會計也隻好低頭承認,並被迫交代了和書記有關聯的幾筆貪汙款。
蓋子終於揭開了,徐隊長很高興,他到公社開會時稟報了新華大隊揭開蓋子的經過。江鎮公社領導全麵的陶隊長定要徐隊長讓我到紅旗大隊去幫忙,於是我又到了紅旗大隊。大隊貧協主席把我安排在一戶貧下中農家中搭夥。戶主是個中年婦女,兩個孩子都已上學讀書,丈夫是市建公社的泥工,經濟條件比較好。四清工作隊員能到她家搭夥,她感到是莫大的光榮,所以待我特別好,每天魚啊肉啊,還不時往我碗裏夾菜,弄得我很不好意思,因我給她的一點搭夥費是遠遠不夠的。貧下中農由於他們對黨的熱愛,也就把黨派去搞運動的幹部視為親人。我能得到如此情分,真是愧對於黨。在紅旗待了一個星期就被徐隊長要回去了,回到新華大隊工作組正在給四不清幹部結案。現實的情況是大隊書記經濟上生活作風上都有問題,會計和出納經濟上都有嚴重問題。大隊長過了關。這時期大隊的一切權利全收歸了工作組,大隊長也隻是協助工作組開展工作。此時正值年終,農村搞決算分配的時候,一年一度這是農民的大事,萬萬耽誤不得。但大隊會計已經停職正在寫檢查,進一步交代問題。怎麼辦,徐隊長正在為難之時,我自告奮勇負責搞決算分配。我配合大隊長,生產隊長,並和生產隊會計一起把大隊和各生產隊的分配方案全部按時按質按量編製好上報公社核批。農民們在過春節農曆大年前歡歡喜喜分到了紅利。所以徐隊長是特別的器重我,已把我當做工作組的核心人員。在討論有關人員案情處理時,我主張對出納要從寬處理,但副組長堅持要從嚴,因為出納一開始就是副組長的主攻對象。和出納接觸一個多月,可出納一再表白自己是清白的。群眾意見那麼多,副組長就是不信,對他軟的硬的都施展了,可出納就是不吃這一套。可現在暴露出問題這麼多,副組長真是氣透氣透,非得要治他頑固的罪。而我的意見就不同,我和出納接觸,先從食堂帳入手,一開始就抓住他的要害,最終主動能把問題一鍋端,還把難對付的會計問題都交代出來。所以我們兩對出納的印象全然不同,雖說他是部隊的連長又是副組長,而我什麼都不是,然而徐隊長就是同意我的觀點,下了對出納從寬處理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