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現場,秦峰喝幹了最後一杯酒——那是他敬景樂的,也是他對不起她的——對著她的方向,深深一笑,用唇形比劃著:樂樂,你要幸福。
他再沒看一眼,他又如何再看?轉身走了。
春末,晚風已經有了絲絲熱氣,他脫下精心挑選的西裝外套,隨意丟在地上,鬆著衣領,虛浮著腳步往前走。
霓虹初上,這個城市開始熱鬧起來。秦峰帶著酒氣,眯著眼睛看遠處,為什麼哪裏都有她的影子?那是他們晚飯過後經常散步去的公園。他還記得她孩子一樣的蕩著秋千,小瘋子一樣的往他懷裏撲……那些美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質的?
走到秋千處,秦峰一點都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坐了上去,學著她以前的樣子輕輕動了起來。
“用力啊,蕩的這麼低一點不好玩!”
“哎哎哎,輕點輕點,不行了不行了。”
於是,秦峰伏在她耳邊,輕語說:“樂樂,我以為這兩句是你在床上最愛說的,沒想到……到哪裏都能喊出來。”
景樂明白過來,一巴掌拍過去。
秦峰輕笑出聲,那個悍婦,一點都不溫柔。
從公園出來,下一站,他卻不知道該去哪。狡兔三窟,偏偏景樂比他還狡猾,他就是三十個窟都被她挖出來了,於是便也不買那麼多房子,隻跟她住在那個有些舊的別墅裏,再沒換過地方,就算當年景樂走了,他也仍然住在那裏——他始終相信,景樂會回來。
去哪裏呢?哪裏都有她的味道。
其實他還是想回醫學院附近的那個舊小區,他們最開始的房子。
隻是再不敢進去了。參加婚禮前,他已經用白布蓋上了家裏所有的物件,隻是想,將記憶留在那裏吧,不要再來折磨他了。可仍是沒有用,記憶在心裏,不在一個房子裏。
步行回那個小區,卻沒有上樓,隻是坐在了樓梯口,一幕幕的回想他與她的過往。秦峰很清楚自己現在是在自虐,可卻沒辦法停止不想。
想,疼,不想,更疼。
他現在該去夜店,隨便找個女孩過一夜,即便暖不了心,也暖了身。但隻要稍微動動身子,秦峰就覺得景樂已經不在身邊了,那種感覺他受不了。
似睡非睡的靠在樓梯口歪著,淩晨的時候,看見一對小情侶做賊一樣的偷偷跑。秦峰微微一笑,他多希望那個男孩能風雨無阻的守護那個女孩,千萬不要動搖,這樣,他們會天長地久,不會一人暗自神傷。
清晨,他是被吆喝聲吵醒的。一派春景富庶的感覺,秦峰忽覺得,自己是這麼多餘。伸手摸摸口袋,機票還在。
他就是以如此狼狽的形象出現在機場的,安檢差一點沒通過。
最後看一眼這個城市——
兩年前,逃的是景樂,今天,逃的是他。原來這感覺真的很糟糕。秦峰苦笑,“樂樂,你走過的路我一一嚐試,或許兩年後我便也可以放下了。你看,我們還是扯平了,你從不肯在我這裏吃虧的。”
他的步伐是決絕的,可心卻是淩亂的。
透過機艙小小的窗口,真的是最後看一眼了。他多希望飛機滑行的可以慢一些,可以再慢一些。他多希望景樂此時會出現,哪怕隻說一句“保重”也好。他多希望……能再抱抱她……
當年的她,也是一如現在的他吧,真是太煎熬了。
秦峰開始恨起了自己,當年竟沒能挽留她。如今,留不住她,不怪她。
終於看不見了。秦峰閉起了眼睛,一睡十幾個小時,在瑞士降落的時候,他像是曆盡了滄桑。看著這片土地,他又笑了,這是當年約好的要帶她來玩的地方,她說她最喜歡瑞士,有時間一定要來。今日,來的是他,獨自一人。
他沒有帶太多錢,隻是想著景樂當年的積蓄,按著那個數量帶了些錢。他真的是在自虐。
租房,找工作。
一天下來,秦峰竟覺得原來是那樣難。他一個男人尚且過的如此不堪,當年她一個女孩子……秦峰狠狠的閉眼。
半個月苦苦掙紮,討價還價,終於跟一個日本女孩共同租下了一間屋子。自此,他不會的洗衣做飯,信手拈來。白日忙碌,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才會去想她,想她一顰一笑、囂張跋扈……想她在他懷裏,溫香軟玉。每一晚,他都是這樣入睡的。她是他最好的安眠藥。